興平元年十月初一,長安集市大門轟然崩塌,砸死無辜百姓一人。
對于古人而言,任何稍有蹊蹺的事情都有可能成為其他事情發(fā)生之前的預兆,因此類似的事情在史書中從來都不曾斷絕。
比如日食、地震、風暴、冰雹、雷震、淫雨、暴雪、瘟疫、蝗蟲、霧氣、火燒云、哈雷彗星……而且經(jīng)常會讓三公背鍋辭職。
當司徒趙溫、司空張喜、太尉楊彪正在研究誰來挺身而出、為這次事件背鍋的時候,涼州各位將領替他們解決了這個問題。
僅僅一天之后,李傕與樊稠再次大規(guī)模交戰(zhàn),而郭汜選擇支持李傕,原本實力就不如李傕的樊稠被徹底擊敗,不僅部下?lián)p失殆盡,自己被殺之后,還被株連三族。
原本陳飛以為,關中是李傕、郭汜、樊稠三大勢力鼎足而立,如今最弱的一方率先退場,形勢就會變得簡單。
但樊稠剛死,就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一個鎮(zhèn)南將軍楊定,被晉升為安西將軍,開府如同三公,接替樊稠成為了長安的第三極勢力。
令人奇怪的是……這位新任的右將軍,與李傕并無交情,反而與郭汜之間的關系更為密切。
那么問題來了,作為朝廷第一實權的李傕,為什么要扶持自己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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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中形勢遠比想象中復雜得多,就算身處其中的賈詡,或許都無法看清全部迷霧,更何況千里之外的陳飛。
何況,他其實并不關心關中的斗爭,因為他早就知道最后的結局。
比起遠在天邊的皇帝,他將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沛國這方圓五百里之地。
九月二十八日,陳飛剛剛率領大軍越過梁國和沛國的邊界,汝南方向就快馬來報:
“袁術部將樂就,竟然在城父設置伏兵,被我軍識破后將計就計引至譙縣南郊渦水,又得譙縣鄉(xiāng)勇相助,大破敵軍,樂就為李通所殺,共斬首一千六百余人,收降近三千,城父以南各縣聞風而附。”
十月的第一天,陳飛抵達了位于陳、梁、沛三國交界之處的譙縣。
剛剛看到城門,李通、褚通、劉辟、黃邵等人就已經(jīng)在官道兩側列隊歡迎,就連德高望重的朱儁也沒有例外:
“恭迎陳豫州入城!”
陳飛連忙扶住了朱儁,而后與他并肩進入城內:
“為了區(qū)區(qū)一座小城,竟然勞煩驃騎親自指揮,飛實在過意不去,還望朱公不要介意。”
朱儁斂須而笑:
“姜太公年過七旬,方才出山輔佐文武成就大業(yè),如今老夫年齒不過六十有二,上馬開弓尚且不在話下,何況只是坐鎮(zhèn)后方,給諸位都尉查補缺漏?”
李通等人忙道:
“朱公兵法精深,指揮若定,確實令我等后輩受益良多。”
眾人進入州府之后,陳飛自然坐了主位,而后說道:
“多虧了孟高公親筆書信,袁術之前任命的舒邵已經(jīng)發(fā)來回信,聲稱袁術在淮南不施仁義,倒行逆施,以致民怨沸騰。如今我以堂堂征東將軍、豫州牧之職而來,又有朱公宿將為鎮(zhèn),他愿意將自己管轄的十二座城池、人口、兵馬盡數(shù)獻出。”
張超已經(jīng)被他留在梁國,暫時負責整頓政務,所以沒有跟隨。
朱儁笑著擺了擺手:
“這都是張孟高的威名,和老夫又有什么關系?”
陳飛也笑了笑,轉而又道:
“我軍兵鋒所至,不僅舒邵歸附,陳珪也已經(jīng)棄城而走,整個沛國,除了北方小沛等三四縣之外,皆已平定,我這個豫州牧也終于算是實至名歸。”
郭嘉拱了拱手:
“那就恭賀君侯,以區(qū)區(qū)十九歲之身,躍居中原大州之牧,恐怕自古至今未之有也!”
陳飛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謙虛道:
“哪里哪里,甘羅十二歲便為秦國出使趙國,從而封侯拜相,我還差得遠啊!”
他搬出了上古大神,就連郭嘉也為之啞然,無法反駁。
只聽陳飛終于拋出正題:
“如今除了遠在泰山的魯國之外,豫州二郡三國已為我所有,是時候重新審視一下周遭形勢了。”
郭壽、梁夏早就將地圖懸掛起來。
“北方的兗州,曹操、呂布正在對峙,短時間之內應該分不出勝負,魯國就處于他們的夾擊之中,所以我暫時不想在此地分心。
東方的徐州,連續(xù)遭受曹軍屠戮,如今已是元氣大傷,陶謙所能占據(jù)的,只有中部的彭城、東海、下邳三郡,北部陷于曹操,而南部則被袁術占據(jù),又是一處四爭之地。
西南為荊州,劉表雖然沒有大志,但聲名遠播,本無劣跡,中原士人紛紛依附,江夏太守黃祖更是一員大將,江東猛虎孫堅便喪命于黃祖之手,不可小覷,也不可輕動。”
陳飛的目光最終轉向了東南方向:
“這里……就是揚州的廬江、九江,再往南一些,就是豫章郡。”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余光瞥了一眼朱儁,卻看到對方不為所動,于是又道:
“此二郡正是袁術最核心的地盤,雖然人口不算太多,但兵精糧足,必須提防。”
王沖附和道:
“我軍連續(xù)斬殺了紀靈、雷薄、樂就等三員大將,又將袁術殘兵全部從豫州驅逐,勢必被他看做死敵,確實應該格外注意。”
陳飛又等了片刻,卻看到楊志、原忠、陳到、典韋等人,都只是連連點頭,并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出有價值的意見。
他不由得有些郁悶:
隨行謀士、或者說他如今能夠帶來的謀士,其實也就只有郭嘉一個人,這就意味著,一旦郭嘉不開口,自己就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于是,他聽到郭嘉終于開了口:
“君侯若是想要討伐袁術,還得早日準備戰(zhàn)船,同時挑選合適將領,操練一些水軍,以免將來作戰(zhàn)渡河時兵馬不習水戰(zhàn)。”
陳飛一拍大腿:
“奉孝提醒的很對,揚州不同于豫州,我確實需要準備一些水軍。”
他首先看向李通:
“文達,你是江夏人士,對于水戰(zhàn)多少總有一些心得吧?”
李通稍稍一愣,而后抱拳道:
“說來慚愧,末將雖然出生于江淮之間,但……從小卻是一個旱鴨子,君侯若是想派我操練水軍,恐怕辜負君侯信任。”
對于他的坦誠,陳飛頷首表示贊賞,又看了一圈廳中各位部下,最后卻把目光落到了朱儁身上:
“朱公,陳某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您能成全。”
朱儁神色平靜地看著他:
“陳豫州請講。”
陳飛嘆了口氣:
“如今袁術兇狡,盤踞淮南,覬覦淮北,如今又派遣孫策攻伐江東,驅逐朝廷刺史、郡守,此人已是大漢逆賊,人人得而誅之。
我的部下之中,并不缺乏悍勇無畏之人,但卻沒有可為將帥之才。在下斗膽,請朱公委屈貴體,暫行汝南郡守之職,為豫州數(shù)百萬民眾抵御袁術!”
說完之后,陳飛雙手平揖,深深低下了腦袋,有些不敢直視朱儁。
如今的他,真的需要朱儁的支持。
盡管在入城之前,他就已經(jīng)和郭嘉討論過可能性,但等到他真的開口之后,卻發(fā)現(xiàn)這件事情遠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困難。
朱儁是什么人物?
十年之前平定黃巾之亂的三員主將之一!
十年前他就已經(jīng)是天下最著名的將領,甚至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經(jīng)是一州刺史,兩千石太守,如今他都已經(jīng)做完三公、驃騎將軍,怎么可能再低頭去當一名太守?
更何況……是你一個不到二十歲的毛頭小子的手下?!
陳飛屏氣凝神,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有這么一瞬間,他甚至感覺空氣都有些膠著,以至于自己快要窒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聽到了一聲輕笑:
“罷了,罷了,且讓老夫看一看,袁公路到底有什么本事吧!”
陳飛頓時喜出望外!
他身后的郭嘉也悄悄吐了口氣。
陳飛并沒有忘記,他們在商討的時候,郭嘉曾經(jīng)指出,這件事情有一個必須考慮的因素:
朱儁的兒子、朱皓,如今就擔任豫章太守,與汝南郡之間,正好隔著廬江和九江!
而這位朱皓,同時面臨著荊州牧劉表和袁術兩方勢力的夾擊,處境并不樂觀。
如果想要緩解兒子的處境,朱儁就必須從北方牽制袁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