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年······
又是一年人祭日,疏風蕭雨幾相識;
往今回首堪當亂,當時別舍無人知。
······
面前,是一個燃燒的火盆,手中的黃紙一股腦全丟進了其中,葉缺拍拍手站了起身;寒夜,疏影未曾在他身上停留半分······
“活著的時候就不招人待見,死了也給人留下這許多麻煩······”
喃喃聲像是自言自語,說出來他倒是不去想,不知是否會為人所知。
葉缺仰著頭,抬望那一片深寂的夜色蒼穹,疏星,無月,暗暗沉沉——
這令他想起來,那永遠也忘不了的那一天——
血霧夜,上弦月······
一口輕氣緩緩呼出,雙眼中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再次道:“看著吧,我說了,定會為你們報仇的了······”
夜里很安靜,黑娑娑的陰影都聚攏在院落中的假山下,無風始動,亦無人來經。
他的身影站在亭廊邊。
“你真的要去道門?”
突然,一道聲音自背后響起。
嚇死了個乖乖······
葉缺驚了一跳,但也沒有太過慌亂,因為他聽聲音已經知道來人是誰。
“你就不能先吱個聲嗎?”
“我以為你都已經習慣了。”
呵呵——葉缺笑了,世間有千萬種死法,但唯獨被嚇死是他最不愿意看到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不——或許說那時自己已經看不到了······
回轉過身,但見半道倒垂而下的身影,眼睛在鼻子之下,懶懶的,目光平漠好似什么事情都吸引不了注意,提不起一絲兒勁頭。
掛在一根橫梁木下面,她看起來很閑適,很安靜,沒有任何半分的違和感。
身上的灰白色衣衫是冷色調的,樣式極為簡單,兩只袖口一條綾帶。
或許是因為她的身型偏嬌小,從亭廊的梁木間吊垂下來,依然是在與葉缺目光平視的位置。
高低剛剛好,兩人都不用仰頭或者低眼。
“你是來給我送行的嗎?”
葉缺看著對方道,道門之行他并沒有瞞著眼前這人,不僅是因為他們間關系熟絡,又也許——眼前的這人可能是他在第七道里唯一能聊得上話的人了。
第七道,四大魔宗之一,既神秘又怪異,入門三年以來,葉缺亦有了些了解,這個魔道宗門與一般宗門圣地都不同,最明顯的一點便是:
作為第七道的最高層,這個宗門沒有殿主,只有副殿主,歷代歷屆從來都只有副殿主更位換代,副殿主每代只有一位,掌控著這整個宗門,卻始終沒有殿主之人······
有時候葉缺甚至亦會想,這不是多此一舉么······?
“知道勸你也沒用,雖然這樣是急功近利,無異于自斷前路。”
葉缺沉默了一瞬,她說的沒錯,目前自己已經是辟泉境界的修行者了,下一步突破便會邁進修行的第二個大境界:
識濛之境。
此境界,主修自身力量的元力。
“道門的傳承古經《道元真解》號稱識濛卷最強功法,無論如何我得去將它偷學,不——將它取來。”
葉缺改了口,呵呵——
修行人的事能叫偷嗎?
······
眼前的人拿出了個晶瑩剔透的靈果,擦了擦正準備咬,發現葉缺在看著自己,于是便湊近了些,手中一晃問道:
“要吃嗎?七百年份的靈果喔,很好滋味,給你——”
“乳白色的,一口咬下去不知道是上面流出來的汁,還是下面流出來的汁,嘿嘿······”
平漠的聲音,就連最后兩聲笑都聽不出任何的悲喜感情,不過——用這種態度說出這種意味難明的話來,還是很讓人無言······
“還是說,你是想吃它還是想——咕嚕,吃我?”
斜眼一瞥,葉缺無甚太大的波動,因為他對她偶爾的“驚人之語”已經習以為常了。
怎么說呢?
除了腦子不正常,她是個好女孩兒······
葉缺心里如是想。
他尤為清楚地記得,自己和她第一次遇見時說的第一句話。
那是三年前,被疤老帶來第七道剛剛完成所謂的入門試煉返回終點途中,在路上同為寥寥無剩的幾個試煉者之一,葉缺看她狼狽不支便好意拉了她一把,隨后也是互相扶持而行。
既然是同行,那么就自然也得認識一番吧?
于是葉缺便也隨口問了:“我叫葉缺,你叫什么名字?”
對方抬頭又低頭,最后終于抬頭吞吐地回答說:
“我——我平胸······”
那一刻,葉缺呆在當場是僵化了的——
自己剛才有聽到什么嗎?
她似乎說了什么······
是的吧?
不不不,她剛才肯定有說了什么。
莫非這連日的生死試煉已經讓自己疲憊不堪到這種地步了嗎?
已經出現幻聽了······!?
······
印象深至如此!葉缺回想起來都不禁呵呵了兩聲。
委婉地拒絕了對方的好意,葉缺暫時將那些需要慎重思慮之事放到了一邊,心中心緒沉靜了下來,此時——是閑適的······
“磋,真可惜,竟然錯過了這么好一個機會······”
那人拿著靈果放到口邊大大咬了一口,發出咔蹦脆的一聲。
最低都是幾百年份的靈藥,就這么被一口一口地啃完了,葉缺對此見慣不怪——
她還真是喜歡吃這些靈果啊,是因為可以提升修為么,不——不一定,她比較另類,說不定只是覺得好吃而已······
“你走了看來這邊也沒什么人陪我說話了······”
沒有回答。
這時,倒掛在梁木下的那人忽然瞪大了雙眼,小手緊抓著胸口,不留意間腳上一松頓時從半空中直掉了下來,小腦袋撞在地板上發出“咚鐺”的一聲響。
“噗咳咳——咳!”
那人一只手捂著被地板撞到的頭頂,另一只手還艱難地半舉著那啃了半邊的紫皮靈果,以致讓它不至于掉落在地上。
仰躺倒在地面,后仰著頷首,挺了挺露出白凈的脖頸,目光看向這旁,無辜的眼角邊噙著淚滴,可憐兮兮。
“咳咳,嗆——嗆到了······”
“你是泥垢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