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李明楷和馮鵬的明爭暗斗一直從前一年的秋天延續到了第二年的春天、一直從那時候的落葉紛飛來到了現在的萬物復蘇，好像什么都沒變、又明明變了好多。當然，作為幼兒園學生的李明楷可不會在意這些，他只在思考接下來應該如何讓馮鵬更難堪些。他總是有信心戰勝他，可結局卻是】不盡人意：大部分時候李明楷都是輸的。

課外活動課，也就是小學之后的體育課。李明楷踩著高蹺——說是高蹺，其實就是易拉罐，看誰更穩一些。去年的趣味運動會，譚蓉就是在這個項目上得到了冠軍。

李明楷在高蹺這個項目上完全沒有天賦，總是搖搖欲墜的。起初，他覺得很有意思，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讓他逐漸喪失了興趣。

就好像特意針對他一樣，這節課，老師突然心血來潮地組織起比賽，本想假裝搶不到高蹺的李明楷沒有辦法，只得再一次站了上去。

就快要輪到自己了，李明楷強迫自己放松心態：大不了也不過是丟一次臉啊，沒事的，反正譚蓉也不在。

上一組即將結束，李明楷搖搖晃晃地來到了起跑線上，可馮鵬卻突然跑了過來，來到了旁邊那一隊，說：“讓我跟他比！”

李明楷懵了，因為馮鵬是全班最快的，他不可能贏；而且，現在已經不是丟不丟臉的問題了，而是一種更加神圣的東西——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這叫尊嚴。

“預備，開始。”

李明楷用盡全部的力氣，跌跌撞撞地沖出起跑線，可是，身邊卻沒有馮鵬的身影。身后傳來了馮鵬的聲音：“沒事，讓讓他又何妨呢？”

豈有此理！我什么時候受過如此奇恥大辱！李明楷拼命向前，離終點越來越近。雖然，這一場就算贏了也不算真本事，但他一定要馮鵬為自己的自大付出代價！

可身邊突然刮來了一陣風，那是有顏色的風，定睛一看，明明是馮鵬，他跨著步，很快來到了離終點只差一步的位置，停下來，回過頭，對李明楷露出了嘲諷的笑。

李明楷忍無可忍，他撲了過去，卻沒有站穩，摔在了地上；而馮鵬已經輕描淡寫地后退了一步，出現在了終點線后面，并露出完全肆無忌憚的笑；周圍的同學沒有絲毫的同情，他們還沒有學會什么是尊重。李明楷坐在地上，大吼一聲：“一周之后的中午，我要贏你！”

這不像一個誓言、一個挑戰，更像是一種自不量力。畢竟，馮鵬是去年的亞軍，而李明楷是全班的倒數第一。

春風在環繞，當真的總有人覺得是玩笑；玩笑話又總有人會當真。

五

中午，孩子們的自由活動時間也不過是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對李明楷而言彌足珍貴，不然他不可能戰勝強大的馮鵬。

今天是對決前一天，這是他最后的機會了，于是練習一遍接著一遍，可依然那么差勁，離馮鵬的水平還差很多很多。

“為什么我這么努力了還是追不到他啊。”李明楷垂頭喪氣，坐到了譚蓉身邊。

譚蓉撐著腦袋說：“你笨啊，我明明把所有的技巧都告訴你了，還是學不會，真是太笨了。明天比賽的時候可別說我是你師傅啊，臉都被丟光了。”

李明楷不想再站起來，他真的累了，他有點想放棄。初夏的陽光是那樣溫暖，就像孩子們最快樂的笑臉。李明楷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還這么小，就要為這么復雜的事情煩惱。

“贏不了也沒關系啊。”譚蓉一邊說，一邊對著李明楷笑，“輸了，在其他方面贏回來！”

話是這么說，可李明楷不知道自己在哪一方面還有必勝的把握。

“對了，明天中午，我姐姐會帶我去公園玩，你也一起去，我們在校門口不見不散！”譚蓉說完，站起身，拍拍屁股，跑到了陽光下。

李明楷驚訝地看著她的背影，慢慢地興奮了起來，畢竟，這是譚蓉第一次主動找他一起出去。可是，這激動在一瞬間轉成了茫然，因為和馮鵬的對決，正好也在明天。

眼前，譚蓉已經消失不見，他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他看著腳下的高蹺，為什么要有這個東西呢？它那么笨拙，明明還沒有走路快啊。

六

馮鵬叉著腰，皺著眉，滿臉嚴肅地看著教學樓的方向。他的腳下是高蹺，正在等待另一對高蹺跟著它一起舞蹈。

付天宇跑過來了，馮鵬氣不打一處來，對著付天宇喊著：“李明楷那個懦夫呢？為什么到現在都不來？”

付天宇喘著氣，依然幫著李明楷說話：“應該就快要到了吧？”其實，連他都有些看不起李明楷了。

馮鵬坐在了樹蔭下，突然想到昨天下午的時候，李明楷突然對他說：“我們的對決可不可以推遲一天？”

馮鵬大笑著說：“怎么了？怕了？”

李明楷當然否認：“我怎么可能怕你呢？但我明天有點事……”

“不管你找什么理由，我都不會推遲比賽的，當時可是你喊著和我比的。”馮鵬說，“明天中午，別讓我失望。”

回到現在，坐在樹下的馮鵬想著：他不會真的有事吧？這樣不就顯得我很呆了嗎？他抬起頭，看著遠處越來越近的男生，那是另一個男生，他叫呂老九。

“我剛看到李明楷了！”呂老九一邊跑一邊喊，“他就在校門口，正和一個我不認識的女孩說話。”

呂老九描述了對話的內容，大致是李明楷在拒絕女孩的什么邀請，而拒絕的理由就是這場比賽。

馮鵬認真地聽著，突然笑了，他抓住呂老九的手，說：“我們走，我要讓全班都知道李明楷因為和女孩出去玩而不來和我比賽！他不僅是一個廢物，還是十足的膽小鬼！”

付天宇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迅速上前，想要抓住馮鵬，可踩在高蹺上的馮鵬絲毫不比平時慢，再加上有一個呂老九干擾，付天宇根本追不到。

付天宇看著他們倆的背影，無能為力，只得坐下，替李明楷感到惋惜。

幾分鐘之后，李明楷出現了，只看見坐在地上的付天宇，驚訝地問：“馮鵬呢？”

付天宇苦笑著說：“從現在開始，你可就不僅僅是無能了。”

在了解整個過程之后，他咬牙切齒，想要把馮鵬撕碎，可終究無能為力，只能嘆了口氣，反正，比也是輸，也就沒什么好掙扎的了。

“話說，那個女生到底是誰呢？是你的青梅竹馬嗎？”付天宇問

李明楷不知道青梅竹馬什么意思，于是回答：“她才不是什么馬呢，他是最好的女孩！”

這句話，隨著風，會不會變成波，停留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會不會被那個名為譚蓉的女孩聽到，博她一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