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放學前的這段時間總是異常難熬的，所有學生都在看著表、都在等待下課鈴聲的信號、期待老師不要再拖堂。可是，今天對于周文杰而言更加難熬，因為呂老九的約戰。

周文杰是害怕的，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如果真去赴約了，他將要以一己之力對抗對面不下十人，這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他必定要被打得比昨天中午還要慘。他不是神，他不過是一位普通的男生罷了。

要么，告訴老師吧？可是，周文杰知道，呂老九不傻，他一定留了后手，就算帶老師去了也未必可以成功。他覺得自己可以先告訴曾銘偉，可是，他想到了呂老九的警告。而且，告訴曾銘偉又有什么用呢？曾銘偉能做的也只是告訴老師啊，那不和自己直接告訴老師一樣嗎？

離下課只剩下最后三分鐘，周文杰依然沒有想好，在這件事情上，誰可以做到果斷呢？他看向了自己的同桌。他還沒有仔細端詳過自己的這位同桌：她有點兒微胖，臉頰比較圓潤；眼睛不大，下面是黑眼圈，這是最近才出現的；劉海垂下來，快要遮擋住眉毛；頭發是天然的黃，扎著初中生中最常見的馬尾辮。這與苗可欣、安欣、云如煙相比，自然是稍顯遜色，可是，那又如何呢？美麗與否、丑陋與否，本就是人的主觀感受啊。有些東西，不需要理由。

周文杰不知道自己對林夢的感情算不算喜歡，可他覺得，這種感情和他對苗可欣的不一樣。前者是守護、后者是取悅。他知道，如果可以，他更愿意成為林夢的哥哥，成為一個可以永遠保護她的哥哥。

周文杰走出了教室，他決定好了，無論結果如何，他做好了面對的準備。天已經黑了，他經常見這種沒有亮光的天，卻覺得今天更暗一些。他想到了九月的天，那時候很亮啊，可看起來依然很暗，暗的是人的心。現在對比一看，那時候經歷的一切都算不上什么，不是嗎？

他出現在了那座橋上，他看著下面的小區，空無一人，甚至連亮著的等都沒有。周文杰知道，這里正對的是樓房的樓道，所以看不見燈。他站在橋的正中間，他知道，自己的左右兩邊馬上就要匯聚很多很多的人。可是，他居然沒有感覺到害怕。

“你還是來了。”呂老九出現了，他的小弟們也出現了，把這里圍了個水泄不通。

周文杰沒有回答，他知道，最后的結果與自己有沒有回答毫無關系。

呂老九走近了些，嘴角上揚，那是很邪惡的笑容。他坐到了一邊的石頭上，說：“今天，我有的是時間，就好好陪你玩玩吧。只要你打贏了他，這一周，我就不惹林夢了。”

周文杰抬起頭，他看到迎面走過來一位高大的男生，已經超過一米七的周文杰還要高半個頭，差不多有一米八；他也穿著二中的校服，說明也是二中的學生；他很壯，看上去是加強版的馮鵬。周文杰知道，自己連馮鵬都打不過，上一次的勝利是因為于夏的幫助，更何況這個更加高大的男生。可是，他愿意嘗試，因為現在的他無所畏懼。

大個兒率先出招，他向著周文杰沖了過去。周文杰知道自己不能正面對抗，于是連連后退了好幾步。大個兒依然進攻，周文杰依然在避免正面對抗。他很快發現自己最大的有點便是敏捷，他必須利用這個優勢，周圍的空間不大，可這足夠了。

幾個回合之后，大個兒沒有碰到周文杰，卻已經氣喘吁吁。周文杰的體力一直很好，他知道，再消耗一會兒便可以發動反擊了。說不定，周文杰還真能贏呢。

呂老九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他站了起來，說：“一直躲就沒有意思了啊。”他讓自己的小弟們圍成一個圈，這個圈很小很小。

大個兒見狀，立刻來了興致，再一次向周文杰發動進攻。周文杰再次迅速地躲開了，這一次，他選擇了反擊，他奮力踢向了大個兒的左腳，大個兒打了一個踉蹌。周文杰覺得機會來了，立馬掄起手肘，砸在了大個兒左邊的后肩部。大個兒感受到了疼痛，可是，他調整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立馬轉過身，伸出手，周文杰往后跳了一步，躲過了這次回擊。

周文杰總感覺，呂老九的圈變得更小了些。

大個兒沒有任何猶豫，再次發動進攻，他的速度同樣不慢。周文杰再次后退，背后卻多了向前推的力。他趕緊轉換方向，卻因為耽誤的這不到半秒，大個兒抓住了他的校服。

呂老九笑了，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周文杰被按在了地上，大個兒坐在了他的身上，唱著勝利者的歌。周文杰覺得自己回到了童年，他想到了自己被趙十七壓在身下的感覺，和現在一模一樣。那時候啊，拯救自己的人是張聰年，現在呢？還能有誰呢？

呂老九走了過來，蹲在了周文杰面前，拍著周文杰的臉，說：“你真以為當英雄那么簡單嗎？你在我的面前，屁都不是。”

周文杰不在意，打不過又怎樣呢？他相信自己有更輝煌的前途，這足夠安慰自己很久。

“你真以為保護一個人那么簡單嗎？你輸了，以后，林夢，我想怎么欺負就怎么欺負。”

周文杰不能不在意，他感覺眼前的黑暗朦朧，就好像滴上水珠的乘積了很久的泛著黑色的灰塵的紙。他真的想要保護一個人，想要當一次英雄。這是他現在的夢。

他的左手的指甲在大個兒的大腿上使勁扣了一下，這并非君子之舉，可他必須這么做。大個兒感受到了劇烈疼痛，沒有起身，力卻小了不少。周文杰乘機轉了身，掄圓了手臂，一圈打在了大個兒的臉上。他從來沒有用過這么大的力氣，他的拳頭疼得要命，他知道，明天自己的手也許會腫起來，可是，他不在意。

大個兒捂著臉，趴在了地上。周文杰站了起來，右手又是一拳，打在了呂老九的身上。呂老九和大個兒一起趴在了地上。

周圍的小弟圍了過來，周文杰被推到在了地上。他們拳打腳踢，他們在為自己的老大報仇。周文杰抱著腦袋，沒有人知道他在笑。

他好像來到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天地，周圍都是綠色，一望無際的平整的草上，幾多小花正悄然開放。遠處的天空、頭頂的天空，它們連在一起，同樣壯闊。云飄地自在，讓那天空不再單調。他跑了起來，他大口地呼吸這新鮮的空氣，大聲地笑。

周文杰抱著腦袋，沒有人知道他想哭。

周圍的綠色消失了，變成了純白色，那是冰天雪地。地上很滑，好像隨時都會摔倒，然后再也站不起來。就連天都是白色的，沒有任何光彩。天地間反射著無數個喘著氣的小人兒，到頭來卻只有一個孤獨的小人兒，那是周文杰。他迷茫地看著四周，他知道，再怎么跑也看不到盡頭。

突然，身上的疼痛消失了，周文杰聽見了遠方傳來的聲音：“誰再動他試試看！”

呂老九捂著臉站了起來，他看見橋的那一邊站著一伙兒穿著一中校服的男生，那個領頭的是一位高高的男生。

那是林想。

周文杰依然躺在地上，依然在笑。

林夢真正的哥哥來了，就讓我好好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