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李明楷坐在樓下，眼前下著細雨，綿綿不斷，再配上現在的溫度，給人一種這是春天的錯覺。他等待著，一邊等待，一邊發呆，一邊看著前面垂涎欲滴的小樹。樓上傳來了腳步的聲音，他知道，自己等待的人就要到了。果然，他坐在了李明楷身邊，他是馮鵬。

“有什么事情讓你想到了來找我呢？”馮鵬看著李明楷憂愁的臉，問。

李明楷沒有回答，因為他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知道應該怎么開口，應該怎么表達自己心中憤怒的情感。馮鵬也沒有再追問，只是看著李明楷，等著他說話。李明楷想了很久很久，終于說：“你還在干小混混的事情嗎？”

馮鵬搖了搖頭：“我早就改邪歸正了好嗎？不過，你問我這個干嘛？不會要我幫你打人吧？”

李明楷盯著眼前的樓房，說：“沒錯，我就是想要報復他，我就是想要打他，他搶走了我喜歡的女生，難道我不應該打他嗎？”

馮鵬看著他，明知故問了一句：“譚蓉？”

李明楷也知道這是明知故問，所以沒有回答。

馮鵬笑著說：“可是，你又沒有得到她……”

“那是遲早的事情。我和譚蓉幼兒園就認識了，那個男的算個屁，他有什么理由和我比？他怎么可能比我更了解譚蓉？”李明楷激動地站了起來，他向著外面走，一邊走一邊說，“無所謂，你不幫我算了，你不幫我，我照樣要去和他算賬，我要和他決戰到底……”

“明天中午下課后，你馬上從班上出來，你會看到我。”馮鵬站了起來。

李明楷回過頭，問：“你不用上課。”

馮鵬笑了：“對我而言，逃課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這雨一直都沒有停，好像下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沒有停歇。李明楷看著窗外，他坐立不安，因為嚴老師又一次拖堂了。他知道馮鵬一定會在教室外面等著自己，可他不知道6班那個不要臉的男生會不會一直在班上。他看向了嚴老師，老師一直津津有味，好像有用不完的激情，殊不知，學生的激情早就已經被下課鈴聲帶走了，帶到了教室外面，現在的他們只想回家吃飯。

終于，嚴老師放下了手中的書本，說出了那句激動人心的話：“我們就上到這里……”

李明楷沖出了教室，哪怕嚴老師在后面喊著他的名字：“你跑那么快，搶著投胎啊……”他并不在意。他看到了已經站了很久的馮鵬，沒有停下來，徑直向著6班的教室走。走廊上已經沒有什么人了，那樣空曠，與下課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來到了6班門口，他向著里面觀望，里面同樣冷清。他沒有看到那個男生，沒有看到譚蓉。他失落地走了出來，雙手扶在了欄桿上，看著遠方。

“沒關系。”馮鵬安慰著，“明天來也行。”

可李明楷不想拖到明天，他今天就想看到那個男生哭喪的身影。他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他向著后門的方向跑，他覺得自己還有機會。馮鵬沒有多問，只是跟在李明楷的身后，他會一直相信李明楷。

李明楷一直沒有停下來，他走到了前幾天和譚蓉走過的小路上，他有一種預感，那個男生一定會出現在這里。果然，就在他快要達到那個拐角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書包，那是那個男生前幾天背的書包。

李明楷停下了腳步，他對著前面喊了一句：“譚蓉！”

那個男生回過頭，他是一位很帥的男生，只是黑眼圈稍微有點嚴重；他的臉上滿是疑惑，不知道身后的這兩位男生在搞什么名堂；他的臉上還有憤怒，他說：“我們又不認識，為什么要這樣嘲笑我？”

李明楷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思，只是憤怒地喊：“明明是你在嘲笑我好嗎？你知不知道，譚蓉是我的人，你有資格碰嗎？”

那個男生聽了這句話，臉上不再有窘迫，而是露出了微笑，這種微笑帶著嘲諷，他說：“你的人？那你為什么不敢和她表白啊？”

李明楷沖到了那個男生面前。脫離了馮鵬手上的雨傘，雨水刮在臉上，更多了一些心潮澎湃。他一把搶過了男生手上的傘；男生很生氣，上前推了一把李明楷；馮鵬見狀，扔下了傘，準備上前幫忙。就在他們即將廝打在一起的時候，一個女生的聲音阻止了一切：“住手。”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個方向。譚蓉撐著一把藍色的傘，站在不遠的地方，她看著眼前三個自己十分熟悉的男生，臉上沒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男生們也松開了手，李明楷走到了譚蓉面前，問：“為什么？”

譚蓉慢慢地向著這邊走，與李明楷擦肩，看都沒看一眼。她走到了那個男生身邊，回過頭，說：“這樣的事情，需要為什么嗎？”

李明楷笑了一下。然后回到了嚴肅的表情，慢慢地變得撕心裂肺：“我們在幼兒園便是同班同學了，我們一起做過那么多事情，哪一件不是樂趣盎然？小學時候，我給你做過的事情還不多嗎？我給你帶來了樂趣、帶來了那么多驚喜、帶來了……”

“可是，你沒有給我帶來刺激，而這才是現在的我最期待的。”譚蓉看著李明楷，認真地說，“很高興認識你，只不過，童年的那些快樂，在我心中沒那么重要。都是初中生了，哪里有那么多追求快樂的時間呢？”

天邊是烏云，是飄揚的雨，它們隨風舞、它們隨風吟、它們隨風去；那是樹，那是彎下了腰的樹，它們隨風唱、它們隨風狂、它們隨風殤；那是新的世界，一個李明楷從來沒有見過的世界，它是幻滅、它是迷惘、它是憂傷。他渾渾噩噩、他任憑細小的雨在臉上吹打、任憑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兩個月前的夏天，他剛剛從悲傷中走出來，現在又陷了進去，這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悲傷。他看不見光，只可以看見烏云持續性地環繞，環繞在心旁。

他回到了教室，卻一不小心撞到了黑板上。他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才發現自己擦掉了黑板上的字跡，隱約可以看見：要上交作文2篇。他沒有在意那么多，只用粉筆描黑了那個“2”，便回到了座位上。

他背著書包走在校園里，抬起頭，沒辦法微笑。

他真的應該羨慕任洛辰了，甚至應該羨慕曹澤藝，至少，他們還可以追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