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名暑期夏令營的名單，我已經貼在了教室的最前面，還想報名的已經沒有機會了，只可以等到下個暑假再說了。”曹老師站在講臺上，這是這節課唯一和書本知識無關的話。

從這一刻起，或者說，從曹老師第一次說起這件事起，周文杰就已經開始期待了。他當然知道，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呢，不過，這一次，終于輪到他等時間了。

下課后，周文杰和余越并排站在走廊上，李明楷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擠了過來。明知站在這里會很熱，依然愿意守著太陽灑下的光芒，也許是太不喜歡教室里的陽光了吧。

凌宇飛也出現了，他帶來了一個相當神秘的消息：“猜一猜，剛才我在廁所里聽到了什么？”

余越似乎對這個話題并不感興趣；周文杰雖然好奇，卻想要等他自己說出來；倒是李明楷最捧場，卻也只是打趣地說：“能有什么消息，廁所嘛，不都是有味道的消息嗎？”

凌宇飛被逗笑了，不過很快就言歸正傳：“這個消息確實很有味道，暑假的夏令營，我們將和6班一起去。”

接下來就是長時間的沉默。余越和李明楷自然不會有什么感覺，因為他們沒有報名夏令營。周文杰也沒有多大感覺，他問了凌宇飛一句話：“你在6班有認識的人？”

凌宇飛搖了搖頭。

周文杰大笑了一聲：“那和誰一起去和我們有什么關系呢？”

凌宇飛也笑了，這么說，好像確實沒什么關系。

讓他們意外的是，這確實是個很有味道的消息，卻并不是對于他們倆而言，甚至，就連當事人現在都不知道，這件事居然與他息息相關。

在學校里，廁所永遠都是個神奇的地方，它在課間陸續容納了這一層至少一半的學生。這么多陌生的臉中，總會遇見一張熟悉的臉，于是，偶遇就出現了。周文杰和云如煙就是如此，但他們運氣好一些，七年級上冊就已經相逢。而有些相逢卻一直拖到了現在，這個蟲聲彌漫的夏天。

那時候，李明楷漫無目的地走，自上個學期的搬家之后，他再也沒辦法和周文杰、凌宇飛一起回家了，只是偶爾可以和余越一起。不過，今天，也不知是誰拋下了誰，他只能一個人走。

可這一次的孤獨，倒更像是一種幸運。因為，在他向廁所走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前面那張熟悉的臉——那是譚蓉。

“你好，譚蓉。”

“嗨，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他們已經一年沒見了，小學畢業之后，一切都變成了回憶，再難拾起。

“聽說你考進了零班？是11班還是12班？”

“12班。”

“那挺不錯的，聽說曹老師是個好老師。”

“你呢？你在哪個班？”

“我在6班。”

6班？突然想起了剛才凌宇飛說的消息，原來，這一次，李明楷才是這個消息的主人公。

“那好啊，聽說，這一次夏令營是我們兩個班一起。”

“是啊，你報名了嗎？”

“我……沒。”

“那好可惜啊，我還以為我們可以一起的。”

為什么當時不報名呢？李明楷有點后悔了。他看著眼前的女生，又低下頭看看自己。突然轉過身，丟下一句話：“我會去的，你一定可以見到我。”

譚蓉很疑惑，她問道：“可是，報名不是已經截止了嗎？”

李明楷沒有回頭：“沒關系的，總會有辦法的，一定要等我。”

他很有自信，因為他相信，老曹一定會為自己留下一點時間的，這是他一貫的作風，就好比上一次知識競賽的答題，他的截止時間要比隔壁11班宣布的截止時間早兩天。這一次，他一定也會這樣的，一定會的。

這算是自我安慰嗎？

李明楷想錯了，老曹一點余地都沒有留，因為這一次聯合的是旅行團，旅行團不會留余地。其實，就算還有時間，父母會答應嗎？這些不過是一個小孩子的一廂情愿罷了。

看來，這一個暑假還是得一個人過啊。

也不知道為什么，最近云如煙總是被莫名其妙地喂狗糧。當她從廁所出來的時候，迎面碰上了一個滿臉通紅的男生以及一個含笑的女生。她當然不知道，他們叫做李明楷和譚蓉，只是覺得挺美好的，僅此而已。

走進了小區，走到了弄堂前，停下了腳步，回過頭，選擇了繞路，哪怕鄰居們并沒有談論關于她的話題，可就是不愿意再見面了。也許，與他們正在談論的話題無關吧，只是覺得，他們談論的任何話題，我都不喜歡。

走上了樓道，卻走得越來越慢，最終停了下來，因為她聽見了樓上對話的聲音，其中一個是媽媽，另一個則是云如煙沒見過的男人。

“我們已經說了不想當明星，不可能再拍廣告了。”

“我知道，人都是要面子的。可那是十萬塊錢，誰可以跟錢過不去呢？”

“我們現在也沒有時間拍廣告，學生時代還是要以讀書為重。”

“這次我們拍廣告不用很多時間的，第一天早上去，第二天早上就可以送回來，不過是一個竹笛的宣傳而已。酒店我們也已經定好了，絕對正規。最重要的是，只要你答應拍廣告，我可以把你們以前所有的負面消息全部抹掉，互聯網沒有記憶。”

“那些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互聯網上！”

“哈哈……要么這樣吧，我再加十萬塊錢。二十萬，可以買一輛很好的車了，甚至足夠云如煙一直到高中的生活費，你可要想要。”

“可是……”

“沒關系，好好考慮一下，明天我還會來，先走了，再見。”

下樓的腳步聲。

云如煙只能裝作剛從樓下上來，可男人似乎早就猜到了，他微笑著對云如煙說：“你也好好考慮一下。”

家里，所有人都面如土色，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對他們最大的嘲諷。可是，人不都是這樣嗎？當錢和尊嚴相撞的時候，究竟應該如何選，這不是人生永恒的辯題嗎？

云如煙坐到窗前，突然迷茫了，就像窗外的云，只能夠隨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