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二天早上，周文杰走在去學(xué)校的路上。那一天沒有太陽，只有聚集在一起的云。其實，周文杰有那時候分不清楚，擋住太陽的究竟是云還是電廠煙囪里飄出來的煙，他們真的有點像，只是云更加潔白些，卻很難看出來。

云如煙？周文杰突然想到的是這個名字。當(dāng)然，他知道，云是晴天的云，煙是中午的炊煙。

當(dāng)他把眼神從云上挪開的時候，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女生，那不就是云如煙嗎？真是想什么來什么。

云如煙站在原地，等到周文杰來到她的身邊，才慢慢地繼續(xù)向前走。

周文杰一直沉默著，他不知道話題應(yīng)該從何說起，因為他不想提起昨天的比賽。可是，除了昨天的比賽還能說些什么呢？

“我覺得，誰贏誰輸真的不那么重要，我只是希望我們兩個班不要從此成為了敵人。”云如煙開始了這一段話題。

“不會吧，我的同學(xué)都在拿我們這些球員撒氣，怎么可能有力氣和你們班吵架呢？”周文杰說，他會這么想，其實主要是因為昨天的他不是啦啦隊員，不知道賽場之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云如煙笑了笑：“你的同學(xué)對你的謾罵永遠都是因為愛得太深，如果對班級沒有愛，他們不會在意最后的結(jié)果。你信不信，如果兩個班吵起來的時候，那些罵你的人絕對是站在最前面的。”

周文杰沒有說話，也許在思考吧、也許在懷疑吧。

“當(dāng)然，我希望他們不要吵起來。”云如煙低聲說出的這句話被周文杰撲捉到了。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最重要的是贏下最后一場比賽，只有贏，才可以真正改變同學(xué)們都心態(tài)。

他們繼續(xù)向前走著，走進了校門，云如煙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看來，有些事情還是發(fā)生了啊。”

周文杰順著云如煙的眼神看去，二樓，12班門口圍了好多人啊，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張陌生的面孔呢？

“拜拜。”周文杰和云如煙道別后，三步并兩步地向著樓上沖去，可終究還是晚了一點點，只看見了7班學(xué)生離開的背影。周文杰已經(jīng)認出來了，其中一個就是孫五。

門口站著的人是許顏雨，她喘著氣，臉頰有一點微微的紅色，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她走回了教室，周文杰跟了進去。

“他就是一個不要臉的賤貨。”這是許顏雨見到林夢之后說的第一句話，這個“他”指的是孫五。

可是，周文杰在意的不是這些，他發(fā)現(xiàn)了一種比昨天更加壓抑的東西，因為他再一次聽見了哭聲。

坐在第三排的女生正趴在桌子上，身體微微地顫抖著，那是苗可欣，她也是班上的紀檢。周文杰在第一天就注意到她了，也許是因為長得確實很漂亮吧，雖然未必能與安昕和云如煙相比，但就是有一種獨特的感覺。

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云如煙剛才說的話是多么正確。

“國足值得我們寬容嗎？”

周文杰清楚地記得，這一句話就是苗可欣說的。那一刻，沒有人知道周文杰有多難過，他沒有想到這個女生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句讓他傷心萬分的話。可這一刻，他不再覺得有什么好難過的了，因為“謾罵永遠是因為愛得太深”。

還有一個人也哭了，那是班上的另一位紀檢，江清月。周文杰一直覺得，這樣一個沉默的人，這樣一個多情的人，為什么會當(dāng)紀檢呢？可是，她確實管得還不錯，至少到目前為止，確實是這樣的。

坐到了座位上，問旁邊的曾銘偉：“他們還是來鬧事了？”

曾銘偉點了點頭，他的表情很是凝重，不過，現(xiàn)在這種情況，也許全班都是這個表情。

“昨天是誰先開口的。”周文杰問，可能是突然想要了解昨天場外的情況。

曾銘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覺得，現(xiàn)在這種情況，去追究誰先罵的人還有意義嗎？”

是啊，這些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也不知道這件事何時才能解決，又應(yīng)該用怎樣的方式收尾呢？

大課間，廁所門口，周文杰雙手扶在欄桿上，看著下面奔跑的少年們。靠近門的地方有一個小賣部，那里也許是課間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了。不過，周文杰卻很少去那里。

“昨天那么拼命，你的腳沒事吧？”曾銘偉突然出現(xiàn)了，他低著頭問周文杰。

周文杰也低下了頭：“當(dāng)然沒事啊。”昨天，腳確實很給力，只是自己太不給力了。

“你到底是怎么摔到的？居然可以傷得這么嚴重。”曾銘偉好奇地問。

周文杰從來沒有和他說起過這件事，他也從來沒有問起過這件事。

“他怎么可能只是摔到的呢？”李明楷卻突然出現(xiàn)了，“他那是翻墻的時候摔的。”

周文杰微笑了一下，因為他已經(jīng)猜到了曾銘偉的表情。

“翻墻？”果然，曾銘偉發(fā)出了驚訝的聲音。

“有膽識的就跟我走，不能讓7班那群人再囂張下去了！”突然聽見了熟悉的叫喊聲。周文杰向那邊看去，走廊上，一大群同學(xué)正向著這邊走來，這個方向正是去7班的方向。帶頭的那個人是曹澤藝，剛才大喊的人也是他。

他們氣勢洶洶，如游行示威一般，這讓周文杰想到了六年級的時候。

我有一個夢。

人群從周文杰的身邊經(jīng)過了，李明楷馬上大叫一聲跟了過去：“誰不去誰是孬種。”

周文杰看著這群人離自己越來越遠。本來，他是會跟過去的，可突然想到了云如煙的話。這件事情，本來就不應(yīng)該鬧大的，也許，關(guān)注它的人少一點，事情就可以消亡得快一點吧？同學(xué)們也可以更加冷靜一點吧？

讓他意外的是，曾銘偉居然也沒有跟過去，他伸了個懶腰：“這樣的事情如果被校領(lǐng)導(dǎo)知道了，后果可是很嚴重的，我沒什么興趣。你信不信，李明楷去了也是站在旁邊觀戰(zhàn)的，就他那個慫樣，不可能敢說話的。”

周文杰被逗笑了，他知道，李明楷其實不慫，但只會在自認為重要的時候展現(xiàn)出來。像現(xiàn)在這種情況，他就是一個可有可無是人，不幫倒忙就不錯了。

曾銘偉離開了，周文杰也轉(zhuǎn)過身準備回班上，卻突然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

那是凌宇飛的聲音。

周文杰知道凌宇飛會來找他的，昨天下午，在凌宇飛說出那句祝福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