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淄庫

“看來其志不在小呀。”

“那沈老太爺你呢？”張四狗微笑著看著沈廷珍。

沈廷珍擺手說：“不了，我就算了吧，一來是年齡大了不好參加這么熱鬧的場面。二來是實在沒辦法再與那些高官坐在一起了。”

張四狗哈哈笑了起來。

沈廷珍疑道：“你笑什么？”

“您以為你不參加，上面就不會攤派到您的身上來了？”

張四狗一句話把沈廷珍所有的心思全都給說破了。

沈廷珍卻是苦笑一聲：“那能怎么辦？我只是在商，就算是家中有人當官，攤派一樣也會有的。”

“可以用不著有呀！”

“此話何解？”

張四狗笑道：“讓縣衙自己把銀子給出了，這樣不就攤派不下來了么？”

沈廷珍看著張四狗的笑容，想了一下，問道：“你有辦法？”

“辦法倒是有一個，不知道沈老太爺愿不愿這么去做就是了。”

“你且說來。”

張四狗有一些不放心得看了一下書房的房門。

沈廷珍道：“放心，我這里沒有他人！”

此時張四狗才放心得說道：“薛家做了一塊匾額，寫著‘愛民如子’四個字。還沒送呢，就讓浦知縣給喝退了！”

“嗯？”

“把匾給浦知縣送去呀！一路上吹吹打打，把陣仗弄大。就說浦知縣如何愛民如子，從來不搞攤派這一套，先用名聲把他架起來，讓他一時間沒辦法開口說攤派之事。您只要把意思跟薛、裴、孟等其它大戶一說，他們一定是樂得參與的！”

沈廷珍想了一下說道：“不會那么順利的！如果浦知縣非要攤派，不是一塊牌匾能堵得住他的嘴的！而且……他們應該不會出這個頭讓浦知縣懷恨他們的！”

“你為什么也不愿意出這個頭呢？”

“得罪人的事情，為何要出這個頭！”

“哈哈哈！”張四狗又笑了起來。

“為什么不能得罪呀？沈老太爺喲沈老太爺！浦知縣是什么情況您如何一點都不知道么？他是得罪了朝里的人從監察御史位上轉到知縣任上的！七品知縣不如七品監察御史您應該是知道的吧？如果您不愿意得罪他，那將來要得罪的可就不是浦知縣了！”

沈廷珍只是商人，對于官場雖然知道一些，卻涉足不深。

而張四狗是來自信息爆炸時代的人，是一個看懂了世間百態之人。

“那對于我來說并沒有好處呀！”沈廷珍有所顧忌得說。

張四狗又道：“這就是為什么晚輩一定要讓您去參加翟少保接風之事的原因了！”

“還請明說！”

“到時候您就當場說浦知縣從不攤派捐銀，還持有眾鄉紳合送的牌匾！然后嘛……您找個機會與翟少保細語，便說是蒲州城錢糧豐足之故，如果其有疑心，便告知蒲州城縣衙的官庫之外另有淄庫可供！”

所謂淄庫，就是指的小金庫。

小金庫的來源并非正常撥款與貪污，而是“開源”。比如，公文往來的時候，那些公文都是有專門防染塵的文件紙套，這些紙套上并無文字。

在紙套里面則是“檔案袋”再在里面才是真正的公文。而上面下發的公文很多是不用回執的，也就是說會多出來許多的防染塵的文件紙套。

這些紙都會被縣衙統一收集以后銷售，一個月下來就有那么一二兩。一年也有十幾二十兩的收入，這些收入就被歸入于了淄庫之中。

這還算是小的了，最大的一塊就是傳說中的火耗！

在萬歷以前繳稅還是以實物為主，但也有收取銀子的，這些銀子很多時候由于成色不足在重新熔鑄的時候會產生損失，這損失官府不可能自己去承擔所以都會加征一些火耗錢，多出來的便會歸入淄庫之中。

那沈廷珍聽到張四狗說到淄庫，兩眼放了亮。

沈廷珍問道：“縣中淄庫可足翟少保所求？”

張四狗笑道：“那是自然！要不然我如何敢向您提這事呢。十幾萬兩呢！”

“可是沒有證據翟少保如何會相信我的話呢？”

“您敢有證據？沈老太爺，您就是一個鹽商！有證據反而會讓您的處境不堪的。至于怎么說……您心里面應該是知道吧？”

沈廷珍點了一下頭，思考著事情。

張四狗笑道：“只要翟少保向浦知縣去要淄銀，又有之前的高帽子頂在浦知縣的頭上，那么這筆銀子就攤不到蒲州城各個大戶的身上來了！雖說此計并非是一定成功，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來得強吧？就算是被浦知縣知道了，那又能如何呢？他做了這一任怕是再也沒有官可以做了！”

沈廷珍咬了一下牙說道：“幾萬兩銀子呢！這個險冒得，這個頭也出得！”

張四狗哈哈笑道：“就算是將來真攤下來了，您也不會是大頭，還有一個胡萬呢！誰叫他要出這個頭呢！將來的頭自然也是他出的！這何樂而不為呢？放心吧浦知縣不敢亂收的，他自己就是監察御史出身，也怕被人彈劾！”

“老夫心中有數了！”沈廷珍沉穩得說。

張四狗說道：“我再給您吃一顆定心丸吧！”

“你說。”

“我會讓浦知縣與翟少保起一些沖突。浦知縣會與翟少保擰上！這么說吧浦知縣會自己主動去抗捐，至于最后那些捐銀是會攤派還是縣里直接給，就全靠著沈老太爺您的話語了！”

“那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老夫如何與翟少保說上話了！”

沈廷珍嘆息一聲又道：“可惜了，那幅江岸望山圖如果還在就好了，一定能與翟少保說上話的！”

張四狗笑道：“這個用不著您擔心，到時候晚輩會安排讓您坐在翟少保身邊的。翟少保還會向您詢問一些關于鹽務及鹽課之事。到時候您細心回答就是了。”

“老夫心中有數了！”這是沈廷珍第二次說這句話了。

沈廷珍看著張四狗說道：“你很懂其中門道呀？”

其實沈廷珍想說的是張四狗很好擺弄是非，但他為人就是那么委婉沒有直接說出來。但張四狗心中卻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