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變數

“秦左使”

虎螭肅然而立，雙手托舉，做出一巫門儀式舞姿，以示對左使大義的尊重。

而秦紅星已經將自身生死置之度外，為的就是盡量避免巫門當中的損失，右使不在，這個責任自然就降落在他的身上，巫門生死，方為一生護衛職責。

“我老頭子不知道你是個什么東西，但是你既然染指我巫門諸事，陷害我巫王使臣命數，我身為巫門左使，對于清除你這等禍害之事，自然責無旁貸，今日哪怕殞命至此，定當殲除邪惡，護佑我巫門之名。”

禁止令不斷地吸收秦紅星的鮮血生力，其上仿若木雕刻的翅膀開始長出羽翼，變得愈來愈栩栩如生，飛舞揮動間隱隱有著一股哀鳴之意，像是巫門左使大義凜然的最后絕唱，當禁止令將秦紅星全身力量抽干的那一刻，即是禁止令喚醒生機之時，封印力成，屆時吸收了巫王巫力的死嬰怪物，將不會再有任何抵抗的力量，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該死！本寶寶怎么會被這老頭給算計了！不可能，這不可能！”

死嬰發出無能狂怒，卻更像是一種慘叫聲，其聲若夜里嬰兒哭泣，詭異恐怖至極，讓人聽了瘆得慌，有的人實在受不住，不得不捂住耳朵，方能穩住心神。

它將自己項鏈之上的全部頭顱捏碎，想要喚醒蘊藏在其中的力量，可項鏈在禁止令威壓之下，愣是沒有起半點作用，只要一絲巫王之力尚存，禁止令對于死嬰來說那就相當于水遇到了火，啄木鳥碰見了害蟲，你有再大的脾氣也沒用，天生壓制，不是尋常力量能夠避免的。

就連已經召喚出的三頭六翼怪，在秦紅星那只剩半邊翅膀的巫王獸下，依舊生不起半點反抗之心，死嬰體內也一樣壓抑不已，十成力量幾乎有九成被壓制，不是說巫王的力量占據了九成，而是禁止令對于巫王之力的壓制效果，已經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高度。

最后一絲精血生力從秦紅星身體里流出，化作紅煙緩緩匯聚于禁止令上，只有半邊翅膀的禁止令竟是在精血補充之下，緩緩長出一道新的翅膀，新生翅雖幾近透明，卻閃耀著紅芒，而禁止令本身的木制雕刻翅同樣煥發出新的生機，就像是一暗一亮兩色翅翼伸長撲棱，掛在秦紅星已經變得干枯的手臂上。

“替巫門行道，萬死不辭！”

秦紅星不知何時長出一頭長白發，隨著能量涌動飛揚，禁止令揮舞異色雙翅，輕飄飄地飛向死嬰，戰場上自然力量洶涌澎湃，爆發之時萬花齊放，就像是一只繽紛多彩的蝴蝶，落向爭相斗艷的花叢中間，又像是一副描繪于天地之間的水彩墨畫，點點水墨落宣紙，渲染出迤邐異色。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色彩最濃重的那一筆，那一滴水墨，自然就是秦紅星用生命精血浸染出來的禁止令。

禁止令出，巫王力隕，死嬰根本沒有任何的防抗余地，就被禁止令套個正著，活生生剝離肉體，嵌入其中，硬是將其力量與身體分隔開來，方才還不可一世的死嬰，現在只剩下全身倒豎鱗片，和那斷臂即可重生的肉體，而那巫王之力本就不屬于他，一脫離掌控，便順勢化作黑影蟾蜍飛出，呈現無主狀態四處游離。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在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秦紅星秦左使和死嬰之間的悲壯爭斗中時，一道身影突然飛身而出，將巫王之力所化作的黑影蟾蜍在空中一把搶過，緊接著不知用了什么秘法，活生生將黑影蟾蜍吞噬進入身體之中，他的氣息也瞬時間爆涌瘋長，境界也隨之提升。

“麥金道？”

死嬰遭難，自顧不暇，哪還有空閑和力量掌控現世通道和幾大使臣？當下連接現世通道的幾束黑光恢復原狀，祭祀召喚的術法自動解除，現世通道失去使臣集結令的掌控，并且已經蓄力已久，此刻異變突起開始躁動不安，只不過黑色光束的束縛力量一解除，誰也想不到原本還呈現出半死狀態下的麥金道竟突然飛身而出，一口吞噬掉正處于無主狀態下的巫王力量，借此來增長力量境界。

而全重和猴賽里自然不可能放任麥金道就那么將巫王之力占為己有，二人不約而同同時出手，目標直指麥金道，兩人一上一下拳腳相加，附加各自的巫王獸力，麥金道此刻正處于吸收狀態，無暇顧及，兩人的目的即將達成。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麥金道的身體里突然飛出一個蠱，蠱中散發著濃郁鮮血氣息，也不知道混雜了多少人的陰魂血肉，這正是麥金道原本打算用來尋找打開金蟾蜍通道的鑰匙，也就是陰陽和合鏡的血祭之物，當然，在場的恐怕只有白昊，或者還得加上一個秦紅星方知曉麥金道所尋找的鏡片，其實就是陰陽和合鏡，而這血祭之物，里面混雜的血肉主人自然就是慘死在麥金道噬魂刀下，以麥原母親為代表的與他交歡過的女子。

“血祭！”

全重最先反應過來此物作用，她也知道此物，當下不得已強行收回攻擊，抽身爆退，那是有多遠躲多遠，而猴賽里并不知情，一拳重若山巔的攻勢依舊狠狠落向麥金道！

“嗡！”

血祭之蠱如同具備護主靈性，就在猴賽里一拳即將轟在麥金道身上時，其中血液沸騰，擴散出音浪波蕩，席卷整道平行空間，從猴賽里身上穿透而過，卻沒有留下任何傷痕，可猴賽里還是因此頓了頓，而也就是借助這短短時間的空隙，音浪穿透虛空直達現世通道邊緣，現世通道竟然像是受到了某種指令，朝著猴賽里猛地發出一陣排斥之力，將猴賽里身形吹得七葷八素，后退了數十米遠。

而一股排斥力出，緊接著便是數也數不清的排斥力瘋狂匯涌，一時間狂風大作，四周彌漫的巫力乃至于地上的塵土碎石被排斥力掀起，在空中受力旋轉不停，血祭之蠱里蘊藏的鮮血卻像是忽略掉排斥力一般，緩緩上升，透過重重阻隔，被現世通道吸入其中，消失不見。

“轟！”

現世通道猛然開始一陣劇烈顫抖，其中巫力碎片紛紛抖落至地面，就像是通道即將崩塌的預兆。

或許可以換一種說法，現世通道崩塌，是受力不均的體現，內部受到強力擠壓，金蟾蜍，即將現世。

一片狼藉的戰場之中，掉落在地面上的一塊殘缺鏡片突然亮出一道金光，稍閃即逝沒有絲毫拖沓，白昊身影立即浮現于消逝金光所處過的空間里，他大手一揮，陰陽和合鏡立即回到手中，與此同時，因為蠻荒古力而變得極其靈敏的感官讓他立即注意到戰場之中最需要他注意之事。

秦老頭不知何時站立在此，身形肅立，雖然白發飄飄，滿面皺紋，仿佛蒼老了十歲，但白昊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就是福利院院長秦紅星秦老頭，此時他全身沒有一絲力量存在，瘦削的身體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可他的身后還是有一個孩童般大小的渾身長滿魚鱗的怪物朝他沖擊而去，那架勢明顯是要下殺手的意思。

而另一邊，黑色光束已經解除，懸浮天上的不再是巫王，竟是麥金道，他身上的力量隱約間和巫王同出一轍，現世通道即將崩塌，明顯是有東西要現世的征兆，這不得不讓白昊心慌意亂。

但很快身后的情況立馬引起了他的注意，田淑蘭藏身于巫門門人大軍之中，大軍忙于反撲黑鴉大軍，誰也沒有注意到，此刻琵琶門門主正攜帶著琵琶靈器發出一道狠厲攻勢，直奔田淑蘭而去。

從鏡子里一出來，整個戰場的局勢突然就發生了莫名奇妙的變化，白昊也莫名其妙地面臨兩難抉擇，他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同時救下秦老頭和田淑蘭，但偏偏這兩個人又在此刻同時面臨幾乎必死的局面，他只能救下一個，放棄另一個。

一邊是撫養自己長大的院長秦老頭。

一邊是身藏秘密，被全重和麥金道同時覬覦上的田淑蘭。

兩難抉擇，白昊竟然愣在了原地，不知該作何選擇？

一聲嘹亮鳳鳴聲在側身響起，白昊耳力驚人，在混亂不堪的戰局中依舊聽得清楚，鳳鳴聲直指田淑蘭所在方位而去，白昊也立馬作出了反應，身形爆射，朝著秦老頭身后的死嬰猛攻而去。

鳳鳴嘹亮，劍氣頎長，趕赴田淑蘭所在位置之人，定是虎螭無疑，而白昊相信虎螭人品，賭的就是虎螭的劍要比全重的琵琶快！

也賭自己的長生境界擁有的實力要比長相瘆人的死嬰更加強悍！

兩個完全不同的方位，兩個不同的人，此刻都在做著相同之事，救人，虎螭舒展劍氣，就在全重琵琶攻勢落在田淑蘭身體上時，劍氣穩穩當當地擋在田淑蘭身前，將巫力刀刃挑飛，全重彈奏琵琶的倩影立馬呆愣，旋即爆退。

而另一邊，白昊身形閃爍，速度上自然要超過只剩下肉身力量的死嬰，白昊朝其揮出一拳，蠻荒古力如若讓白昊拳頭之上敷上一層厚實堅甲鱗片，這一拳轟擊在死嬰倒豎的尖銳魚鱗之上，白昊拳身竟然毫發無損，反倒是死嬰鱗片四散紛飛，整個身體也倒飛而出，砸落至一旁的地面的巨大坑洞之中，煙塵滿天飛其起。

“噗嗤！”

正當白昊一拳解決掉死嬰，還來不及回頭之時，身后的秦老頭突然吐出一口鮮血，口吐鮮血的聲音和刺鼻的血腥味落在白昊耳中鼻中，秦老頭的孱弱的身體緩緩倒下，而白昊回過頭之時，看到的正好是麥金道陰狠的表情，附帶著秦老頭身體里噴灑出的血跡，他的手上，還握著噬魂之刃。

白昊的大腦霎時間陷入一片空白之中，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看著倒地不起的秦老頭，清晰感受著那本就微弱的生力消失不見，白昊的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蠻荒古力破體而出，逐漸控制住白昊心神，乃至于他的身體，他下意識揮出一拳，拳風呼嘯而出，麥金道胸口處立馬塌陷下去一大塊，身體里的血肉倒飛而出，轟砸而下，不知死活。

“秦老頭，你，你來這里做什么？”

白昊撿起地上的屬于麥金道的噬魂之刃，將其上附著的血肉陰魂用更加強悍的境界力量和巫力硬生生逼出，順手捏爆這把刀刃，他喚出體內脫胎換骨的生力，瘋狂將生力和屬于秦老頭的陰魂血肉灌入秦老頭體內，想要喚醒他體內生機。

可歷經境界和力量融合提升，堪稱生死簿一般的生力，在白昊第一次使用它時，失效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秦老頭，你醒醒！”

區區凡人之體，白昊心念一動在感應范圍內都能將其復活，更不要說秦老頭剛受到重擊，陰魂血肉尚存，意識尚存，白昊想要救活他明明就是手到擒來的事。

可偏偏生力進入秦老頭的體內，毫無作用，陰魂血肉也遲遲不肯進入，秦老頭只剩下最后一息，苦苦支撐。

“你是．小紅嗎？”秦老頭用蒼老斷續的聲音詢問道，可白昊壓根就不知曉他在說什么？

“小紅？什么小紅？我是白昊，小白啊！為什么我救不活你？為什么？”白昊第一次展露出焦急的情緒，而這個時候虎螭帶著田淑蘭落在他和秦老頭旁邊，兩人同樣神色悲戚。

“秦左使！你怎么樣了？”田淑蘭和虎螭異口同聲問出這句話，都自覺腦子遲鈍，禁止令出巫王力隕，可與此同時，左使必將以生命為代價，人都要死了，還能怎么樣？

“左使？什么左使？你不是福利院院長嗎？老師孩子們還在等著你回去，你等著，我一定能夠救活你！”

白昊聲嘶力竭，腦海中甚至已經停住了轉動，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除了秦老頭，白昊在這個世界上，在這個地球上，再也沒有一個比秦老頭更像親人的人。

所以他舍不得，他要拼盡全力救回秦老頭，生力加身，他明明就是最有能力做到這件事的人，可偏偏現在生力就如同啞火了一般，無聲無息，沒有任何作用。

秦老頭突然一把抓住了白昊的手臂，搖了搖頭。

“小白．你是小白。我自愿獻祭，喚出禁止令，阻止異界生靈禍害巫門，禍害人間，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命數如此，不必介懷。”

“只是巫王位置空缺，巫門內部爭斗，我已無力阻止，我的陰魂血肉還在，小白，我能感受到你體內擁有巫力，喚出噬魂，吞噬我的陰魂血肉，若是日后有不明白的地方，可從中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替我守護巫門。”

秦老頭聲音雖然輕微，臉色卻突然紅潤，吐詞清晰，白昊擁有醫尊遺世，自然明白這是回光返照的典型寫照，這種狀態下的秦老頭，已經不剩多少時間了。

而秦老頭的話，更像是一種祈求，噬魂吞噬血肉陰魂，定是要在此人一息尚存之際，秦老頭實在祈求白昊用噬魂親手解脫他的痛苦。

說白了他就是要白昊將噬魂之刃刺入他的身體之中，了結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