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觀棋者

王建放下手中的茶盞，牙關咯吱作響。

“層層篩選又如何？奸細想要混入軍中，自然是有人接應，要制造一個假身份也不是什么難事。更為關鍵的是，她帶出去的那一隊人馬，還是我的親衛。”

張乾昱和周玉蘭頓時目瞪口呆，很快便聯想到了一系列的最壞打算。

“從時間上來看，若是能在第一時間知道徐二娘的行程，只有我那些親衛知道，張副將，你知道是誰先接觸到這份消息的嗎？”

張乾昱仔細想了一番之后，搖了搖頭：“屬下雖然知道，但是這件事的確不是那么好猜測的，若是這么簡單的話，當時就應該盤查出來了才對。”

親衛若是和勾子互相結合，最是擅長于隱藏自身的身份，從這兩者之間原本沒有必然聯系，可的確將徐二娘帶走了就能看出來。

可是此刻一點消息都沒有，這讓王建多少有些疑惑，究竟是不是陳敬宣的人做的？

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周玉蘭忽然說出了一個更為可怕的實際情況。

“在我先前整理資料的過程當中，其實在陳敬宣或是陳仲則的背后，還有一人在推波助瀾，將軍，您還記得當時在池塘邊的時候，您說過的那番話嗎？”

王建仔細回想了一下，因為還保有原身的記憶，始終是一直混亂。

于是他只好搖了搖頭，周玉蘭卻是記憶很好，她回道：“您說過，這天下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棋盤，天下萬物都是那棋子，只不過有人執掌黑棋，有人執掌白棋而已。”

“可是天下大勢的博弈之中，依舊是會出現一些些的偏差，比如外力的介入，又或者是自身的崩盤，都會導致這天下大勢分崩離析或是逐漸重組。”

王建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你說的沒錯，可是按照我的猜想，這天下大勢，應當是要從我身上出現預兆才對，而韓佐時等人投降之后，我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太對勁。”

“是時間上的問題嗎？”張乾昱忽然問道。

王建一拍腦門，頓時想了起來。

徐二娘離開的時間也太不湊巧了，為什么偏偏是這種時候？

可是印象中的花蕊夫人聰明才智都不輸周玉蘭，她沒有必要主動背叛王建。但是現在想了一下之后才發現，這段歷史中，或許有一段被后人刻意掩埋了。

雖然不知道是為何，但是很明顯，從時間上出現了一點點的偏差。

唐僖宗沒有急著進入蜀地，并且在王建有了擁兵自立的苗頭之后，唐僖宗根本分身乏術，吐蕃國雖然一直在進攻茂州等地，但是對于王建目前的兵馬來說，依舊是能守能攻，只是限制作用而已。

真正導致唐廷走到最后的是黃巢之亂。

黃巢之亂！

王建仔細回想著黃巢之亂的每個細節，但是在王建的身上待久了之后，他的記憶一直會出現偏差，又或者是重合，總之，他越來越記不清楚先前在現代所發生的事情。

大雪紛飛，雖然屋內有火炭取暖，可王建的內心仿佛墜入冰窖一般。

“將軍……您沒事吧？”

周玉蘭微微起身，發覺王建的臉色慘白，眉頭緊鎖，連忙扶住。

張乾昱也打算上前，可是王建大腦中的一根弦忽然斷開了一般，連聲喊道：“先別管我，徐二娘一定是在茂州，派人去找！”

張乾昱不知道王建哪來的信心，若是她真到了茂州，王宗范或是暗樁密探早就傳回消息了，但是現在一點風聲都沒有，安靜的屬實有些可怕。

王建吩咐張乾昱出去之后，重新拿起周玉蘭編撰好的當朝紀實，將目光一點點的往下移。

這些人名中都是在《資治通鑒》或是別的野史中出現過的名字，但是當他看到最后的時候，發現一位極為陌生的人。

“龔文瀚？這是哪位？”

周玉蘭將頭靠的近了一些，在腦海中思索了一番之后回道：“原先是吐蕃國的一位將軍，叫什么我忘了，后來被俘虜到了大唐，之后因為吐蕃國的進貢納才措施，他便一直留在大唐。”

王建閉著眼深思了片刻之后，又問道：“在長安？”

“不一定，或許是到了西川，總之不是在蜀地，但也不一定是在長安。對于這個人，即使是諜報網搜集到的信息都有限，畢竟他是吐蕃國的將軍，雖然現在一直在大唐，但是名義上地位不高，我之所以要將他一齊納入進去，是因為吐蕃國進貢時，他作為和平使者，想刺殺當今圣上。”

王建頓時沒有想到，這名不經傳的人，居然能做出這么可怕的事情來。

“那他后來是怎么失敗的？”

“聽說是被使者團發現了，總之在進貢的時候，他原先準備好的刀具都被換了，便在宴席上酩酊大醉，幾乎不拿皇上當一回事。可奇怪的是，皇上最終也沒有賜他死罪，只給了他一頂不大不小的官帽子。”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沒有實權的官，都是不受器重的，所以平日里他都不受待見，先前之所以說是不一定留在長安，便是因為這個原因。”

王建仔細想了一下，確定在正史中沒有記載過這個名字，但是這個名字又好像很是熟悉。

可是這熟悉之中，好像又是有一些陌生。

周玉蘭忽然提醒道：“將軍，您可能忘了，在一次對西北的戰役中，吐蕃國不斷滋擾，您氣不過，親自率兵去了他們的營地，這將軍還是您俘虜回來的。”

王建總算是回過神來，敢情這個人還是跟自己有過節的，但是因為中間這么多的彎彎繞子，或許連原身都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可直覺告訴他，這個人的出現，應當是和黃巢之亂多少有些關系，但是他明白，黃巢之亂只是推進了他統一蜀地的目標而已，并且唐廷在此時已經喪失了主要的作戰能力，即使是有心也是無力了，不過是強弩之末而已。

那么這個人的出現，如果一開始就是吐蕃國的計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