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害人郎中

圍觀眾人不敢打擾，全都屏息等待。

就這么過了半響，診脈的王朗中臉膛越來越黑，臉色越來越難看，斑白的胡須幾乎都快要翹了起來。

終于，他手拍床榻霍然起身，環(huán)顧眾人一周，鐵青著臉痛罵道：“庸醫(yī)害人，胡亂診治，幾乎害了大郎性命！”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平安村白發(fā)蒼蒼的里正陳大喜走了過來，驚訝詢問：“王朗中，你此話何意？什么是庸醫(yī)害人？”

王朗中冷笑言道：“據(jù)剛才老夫診斷，陳大郎脈象雜亂綿弱，深淺不一，乃體虛羸弱之狀，究其根本，是為重疾痊愈之后食用不當(dāng)草藥之關(guān)系，所以才會出現(xiàn)上吐下瀉之狀。”

說罷，他轉(zhuǎn)頭望向孟三娘，正容詢問：“三娘，我且問你，可知那神棍是如何醫(yī)治大郎的？”

單單一句話，就直接將玄智定義為神棍，可謂誅心之言。

孟三娘露出駭然之色，略作思忖惶恐作答：“玄智寺主醫(yī)治大郎的時候一直呆在禪房之內(nèi)，且再三言明不許吾等進(jìn)入查看，所以具體診治的情況奴也不是很清楚。”

王朗中冷哼一聲道：“治病之時可有不許家人在旁的道理？如此行徑不用問也是為了掩飾而已，依老夫猜測你肯定是被那神棍給欺騙了。”

“可是，寺主必經(jīng)治好了大郎的病啊！”孟三娘怎么也不肯相信玄智乃是騙人的神棍。

王朗中悲憫天人的輕嘆，沉聲言道：“其實不瞞諸位，陳大郎之所以會痊愈，乃是因為老夫救治之功，只因藥效緩慢故而當(dāng)時效果并不明顯，待合適之機(jī)，自然藥到病除了。”

“然沒想到三娘子你居然前去寧隱寺找那神棍治病，此人誤打誤撞之下讓你們誤以為是他治好疾病，徒使神棍成名，是乃可悲可嘆可恨吶！”

說完，捋須搖頭不止。

聽到這一番“合情合理”的解釋，在場所有人露出恍然之色，緊接著不少村民就忍不住義憤填膺了。

“原來如此，竟是那神棍害人，真是太可惡了！”

“虧我們還經(jīng)常前去寧隱寺上香拜佛，沒想到那寺主居然如此狠心。”

“想想也對，自從玄奘寺主離開之后，那玄智和尚不過黃口豎子，有何本事當(dāng)寧隱寺寺主？”

“這樣的神棍呆在咱們平安村地界遲早是個麻煩，鄉(xiāng)親們，要不咱們明兒個一早上山討個說話，將那小神棍趕出去？”

“對對對，趕出去。”

“直接趕走！”

……

霎那間，村民們憤怒的火焰就被點燃了。

見狀，王朗中眼眸中閃過一絲陰冷的笑意，暗忖道：區(qū)區(qū)小和尚敢搶老夫的飯碗，著實還愣了點，這次看你死不死！

心念及此，王朗中大覺得意，然也未忘正事，立即開得良藥為陳大郎醫(yī)治，且破天荒地的分文不取。

此舉立即贏得了村人的擁護(hù)。

待服下藥湯沒多久，陳大郎上吐下瀉的癥狀立即緩解，可謂是藥到病除。

一時之間，王朗中又有了神醫(yī)之美譽(yù)，在村內(nèi)的威望達(dá)到了頂點。

回到家中，王朗中關(guān)好房門，待進(jìn)入正堂終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其子王大成走出，嘿嘿陰笑道：“阿爺，兒這招一石二鳥之策不錯吧。”

王朗中滿意點頭，隨即想到了什么微微皺眉，輕嘆道：“不過此舉畢竟有損于醫(yī)德，還是盡量不要使用為好。”

王大成滿不在乎的撇撇嘴道：“兒也不過是在那陳大郎所飲水中加了一些巴豆粉，單單拉肚子而已，算不得什么，況且阿爺你不是已經(jīng)為他治好了么？”

王朗中想想也對，也就不再言語了。

＊

翌日天剛蒙蒙亮，寧玄智尚在呼呼大睡當(dāng)中。

忽地一陣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很快就來到了他的房門之外，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辨能焦急的呼喚聲響了起來：“師叔，大事不好了，快，開門！”

寧玄智睡眼惺忪的從榻上起身，揉了揉雙目又沉沉打了一個哈欠，上前打開房門沒好氣的責(zé)怪道：“我說辨能，好不容易休沐一日不用早課，大清早的你鬼叫個甚來！”

“師叔，并非貧僧有意打擾，實在是大事不妙！”辨能一把抓住寧玄智的衣袖，將他往外面拉扯，邊走邊解釋道，“今兒個一早，寺廟門前圍了許多的人，全都是山下平安村的村民，說是要見師叔你。”

寧玄智微微一怔，隨即哈哈大笑：“噢呀，莫不是本寺主醫(yī)治陳大郎的事情傳遍了整個村子，他們是準(zhǔn)備專程前來送匾額表示感謝的？”

“呵，感謝？”辨能一臉哭笑不得，“師叔，你可曾見過有人手拿鋤頭鏈枷，群情激奮表示感謝的？”

寧玄智二丈摸不到頭腦，納悶道：“如此一來倒是奇怪，好，貧僧立即前去看看。”

片刻之后，寧玄智來到了山門之前。

還未走近，便聽見外面?zhèn)鱽硪魂囮圁[哄哄的身聲音，其中不乏聲聲咒罵：

“神棍，還不快快出來，躲在寺內(nèi)當(dāng)縮頭烏龜么？”

“妖僧害人，差點使得大郎命喪黃泉，莫非向抵賴不認(rèn)乎？”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信不信某一把火燒了你這寧隱寺？”

……

聞言，寧玄智神情頓時嚴(yán)峻了起來，也明白問題出在何處。

莫非是陳大郎回家后身子又出了什么問題？

不容多想，他快步步下石階越過山門，對著正焦急勸阻的辨空、辨靜倆人微微擺手，這才心平氣和的道得一聲響亮佛號：“阿彌陀佛，貧僧便是寧隱寺寺主玄智，不知道諸位施主找貧僧意欲何為？”

見到正主兒出現(xiàn)，原本喧囂不止的村民倒是安靜了下來，全都打量著眼前這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和尚不說話，顯然都有驚訝之色。

的確，無論是作為寺廟寺主還是救人醫(yī)士，玄智實在是太年輕了，年輕得剛脫離孩童的年齡，勉強(qiáng)算得上少年。

如此年齡，自然而然讓人生出了不靠譜的感覺。

人群寂靜半響，一個布衣老者當(dāng)先越眾而出，正是平安村里正陳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