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烈士不朽

會議室內，林上岳三人神色愴然，一股悲涼彌漫開來來，氣氛壓抑。

蘇意也是唏噓，他緩緩地深吸一口氣，然后收起感傷的愁緒。不管如何，這都是他的抉擇，林上岳也同意了他的退役申請，是時候向前看了。

“三位領導，既然有了決定，那我什么時候可以動身出發？在總部待了那么久，感覺身體都快生銹了。”蘇意問。

炎部不比其他地方，正常情況，即便他是炎將，又有林上岳批準，不經過十天半月的審查，也休想輕易離開。

事已至此，林上岳三人也沒有一直沉浸在壓抑當中。這時韓軍想到什么，扭過頭和林上岳、謝劍鏘兩人眼神交流了一下，說道：“正好是中海，我建議盡早出發。”

謝劍鏘贊同道：“我看也是。”

林上岳會意，點點頭，轉而對蘇意道：“不用那么久，我親自安排，明天一早你就動身出發。”

“這也太快了……”

“老韓，你告訴他吧。”

蘇意疑惑地望著三人，似乎他們還有什么別的任務要安排給自己？

韓軍嘆了口氣，道：“是楊詩。”

“楊詩？她怎么了？”

蘇意聞言，忍不住臉色一變，霍地坐直上身，凌厲的目光直視韓軍，像是把刀子，刺得人生疼。

先前，不管林上岳三人說了什么話，有多么動容，都無法讓蘇意的情緒出現太大波動。此刻聽到“楊詩”的名字，卻是大受刺激，再也不能保持淡定。

韓軍說道：“自從龍刃犧牲后，她就一直有些麻煩。”

“龍刃……”

蘇意嘴唇動了動，一瞬間眼眶有些發紅。

龍刃和狼牙，都比他年長好幾歲，是經驗豐富的老將。在他加入炎部后，對他也是多有照顧。三年出生入死的經歷，蘇意和兩人結下了深厚的感情，在他心里，早已經把兩人當成了老大哥。

然而，兩個情同手足的戰友，龍刃和狼牙，卻把生命永遠留在了塔里加，這是他內心深處最大的痛。

楊詩，就是龍刃的未婚妻。

對他而言，楊詩也是感情很好的姐弟關系。

如果她出什么事，蘇意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向犧牲的龍刃交代。

好在韓副將他們有關注楊詩的境況，既然他們現在把事情告訴自己，那也意味著她還安然無恙。

過了片刻，蘇意知道自己反應過激了，平復下情緒，向韓軍歉然道：“抱歉了，韓副將請繼續。”

韓軍示意無妨，繼續對蘇意道：“龍刃雖然年紀比你大，但性格靦腆，當初他和楊詩第一次相親的時候，是你陪著給他壯膽。一年之前兩人訂婚，你也是見證人。我知道龍刃的犧牲讓你很難去面對楊詩，但她現在需要幫忙，你當仁不讓。”

很難去面對楊詩？

蘇意愣了一下，自己什么時候說過這種話？

不過他并沒有解釋，點頭應是道：“沒錯，我應該幫助楊詩。”

也不怪三位領導會認為他不愿意去面對楊詩，畢竟那是人之常情。但在蘇意心里，他確實沒有這么想。實際上，他正打算離開炎部之后，第一時間先去見一見楊詩。

“韓副將，楊詩她現在有什么麻煩？沒有大礙吧？”蘇意問。

“小麻煩，沒有大礙，但是也不能一直那么下去。唉，說起來，她現在遇到的這些麻煩，還和龍刃有關。”韓軍嘆氣道。

蘇意露出意外的神色：“和龍刃有關？這怎么說？”

韓軍道：“龍刃的真名叫陳晨，父親早亡，跟著母親改嫁組成新的家庭，有一個繼父和沒有血緣關系的義兄，但是常年受到欺負，和他們關系很差。后來，在龍刃初中的時候，母親也去世，他就離家參軍入伍。這些事，你應該清楚吧？”

“聽龍刃說過。”

蘇意點了點頭，其實能進入炎部的人，出身都不太好。龍刃自幼喪父，少年喪母；自己則干脆是孤兒院長大的孤兒；而狼牙的身世也差不多。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出身，他們才能更沒有后顧之憂地去拼命吧。

畢竟，如果出身好的話，大部分人的選擇都是正常讀書，考上大學，然后順利找到工作。誰會那樣拼命？

龍刃的身世，蘇意自然是知道的，和韓軍所說的差不多，但要更坎坷一些。

龍刃的繼父和義兄對他從小就不好，經常拳打腳踢，而龍刃母親生怕他們母子被掃地出門，也只能忍聲吞氣，母子倆沒少默默流淚。在龍刃母親去世后，他繼父更是變本加厲。龍刃忍無可忍，才選擇參軍入伍。

本來參軍后的龍刃打算和他繼父脫離關系，但他繼父知道他在部隊受到賞識，說什么也不愿意，還領著義兄痛哭流涕，下跪認錯。

龍刃一方面念在舊情，畢竟這繼父好歹沒有讓他和母親流落街頭。另一方面，和繼父斷絕關系這種事，在部隊影響也不好，就沒有再堅持。

之后龍刃雖然和他繼父、義兄繼續保持著關系，但只是名義上而已，沒有半點親情在。而這父子二人，對此也心知肚明，除了用各種名目找龍刃索取贍養費之外，也識相的沒有找不自在。

這樣維持了好些年，再之后，就是龍刃在十個月前犧牲。

現在韓軍提起這個，跟楊詩遭遇麻煩又有什么關系？

蘇意等著韓軍的下文，但韓軍卻是沒有再解釋，而是說道：“你知道就好，到時候該怎么辦，你心里就有數了。到中海之后，帶上龍刃的遺物，先去找楊詩吧，她比你想象中要堅強。”

“明白。”蘇意點頭，前一刻還想著得在總部消磨一段時間才能離開的他，此刻恨不得立刻飛到中海。

蘇意問道：“三位領導，還有什么安排嗎？”

韓軍不再說話，三人沉默了片刻，林上岳才長嘆著道：“沒有了，你回去準備一下，明早什么時候出發，我再通知你。”

“沒問題。”

蘇意說完，站起身來，立正，朝林上岳三人敬了個軍禮。

林上岳三人也站起來，面對蘇意，神情肅穆，也回敬一個軍禮。

良久，他們才放下手，然后蘇意轉身大步走出會議室，留下林上岳三人。

“真讓炎將退役了？”謝劍鏘滿不是滋味道。

“不然呢？”韓軍反問，“炎將的身體狀況，我們都一清二楚，對比他以前的一身本事，相當于廢了。他自己都已經接受現實，我們沒道理把人家一直綁在炎部。”

“我就是覺得堂堂炎將，不應該那么簡單就退役，那小子肯定還能重新崛起。”

韓軍翻了個白眼：“簡單？你受那么重的傷試試？搶救了近兩天兩夜，連下十幾個病危通知書，炎將再怎么強，也終歸是人，能撿回條命就福大命大了。”

謝劍鏘不服道：“但他恢復得也挺快的啊，一般人受那么重的傷，就算救回來也得癱瘓吧？他十個月就……”

“那是他底子足夠好，現在底子已經沒有了。”

“……”

“好了。”

林上岳制止了兩人的爭執，說道：“都已經和炎將安排好，就按照計劃執行吧，給他辦好手續。另外，你們和安全部門那邊聯系一下，讓他們和林清月溝通，炎將是潛入可可公司的人，這件事只有她一個人能知道。”

“我這邊，需要向一號匯報。就這樣，散會吧。”

林上岳吩咐完，韓軍和謝劍鏘兩人臉色一正，也不再多說什么，開始各司其職。

離開會議室后的蘇意，在炎部基地內開著一輛電瓶車，來到后山。

說是后山，其實只是一個小山坡而已，但青山有幸埋忠骨。山坡上，整齊劃一地矗立著一座座墓碑，猶如鐵骨錚錚的戰士。仔細看去，可以發現墓碑上沒有具體姓名，而是在烈士后面，加上一個代號，下面還刻著兩行字。

為國捐軀，永垂不朽！

這是炎部的烈士陵園，每一個炎部的戰士犧牲，最后都會安葬在此處。這些墓碑，有的忠骨長埋，有的只是衣冠冢。

蘇意拾級而上，來到兩座明顯是新修的墓碑前。

烈士龍刃，為國捐軀，永垂不朽！

烈士狼牙，為國捐軀，永垂不朽！

“又見面了，龍刃，狼牙。”

蘇意悠悠地開口，沒有敬禮，也沒有鞠躬，仿佛是和老朋友會面一樣，一屁股在墓碑前蹲坐下來，接著滿上三杯白酒。

蘇意咂了一小口，然后長長吐出濁氣，緩緩道：“這一次，我是來告別的。明天，我就會離開炎部，前往中海，過上新的生活。狼牙，老馮，如果有可能，我會幫你找到失散的親人；還有陳晨哥，我會照顧好詩姐，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你們，安心等著吧。”

蘇意說完，將杯中的白酒一口悶下，站起身來，拍拍兩人的墓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拍在墓碑上，給人的感覺卻像是在拍著兩位逝去戰友的肩膀。

這是最簡單，也是最后的告別。

做完這些，蘇意便朝兩人揮揮手，轉身離開，留下一個蕭瑟的背影。

誰都不知道，在他心里，還埋藏著一句沒說出口的話。

“你們的仇，我一定會親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