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梨華苑

而此時的梨華苑里，卻沒有蘇心以為的那樣劍拔弩張。

梨華苑的正廳寬敞得很，約莫有三四個云寒之的書房那樣的尺寸。清一色紫檀家具，厚重實在，看起來就端莊雅致的很。

只除開這些家具，正廳中還擺放了好些頗華麗的擺件，像是什么從西域傳來的晶瑩剔透的透明五色珠子，又像什么濃墨重彩滿繪牡丹的琺瑯花瓶……

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寬敞的正廳，只坐了兩位。除了云寒之，另一位是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夫人。

老夫人穿著深紫色的絲綢外袍，在燭光底下暗暗有光影浮動，一看就是難能一見的好衣料，怕是皇帝的妃子也未上身過的。

上面還用金絲銀線繡了密密匝匝的各色牡丹，在燭光之下更是耀眼奪目。裙底隱約可以看見一雙同色的繡花鞋，也是用金絲銀線繡了各色牡丹。

五官端正，看著年輕的時候也應該是一個美人。只是如今，再慈祥的笑容也撐不起下垂的嘴角，臉上的肉都沉穩的垂下來，勾勒出深刻的紋路。

在夜明珠和燭光之下，看著竟然有幾分陰冷。

“今日找你來也沒什么旁的事，你年歲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該上心起來了。”

云寒之笑瞇瞇，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是，您說的對。長這么大實在勞煩您費心了。”他端起茶杯，又一口不喝輕輕放下。

他察覺到有一道陰冷的目光在自己端著茶杯的手上轉了一轉，他抬頭望去，倒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對自己的孫子哪里說得上費不費心的，”雍容華貴的老夫人端肅了態度，看起來又嚴肅了幾分，“我是實在覺得你年紀不小了。周家的大孫子，前年就讓周老夫人四世同堂了。你怎么一點不上心？”

云寒之油鹽不進的樣子：“老夫人，您著什么急？我如今剛剛弱冠，還沒見識夠呢……”

老夫人不軟不硬的碰了個釘子，倒是也不在意，反而語氣上似乎更輕松了一些：“唉你呀，你。我可拿你怎么辦好？”

“老夫人莫急，該有的自然會有的。我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云寒之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唉，對了。上回給你那個小丫鬟，聽說你還沒……”

背對著那老夫人的臉上已經寒霜滿目，卻還是溫柔笑著轉過身，一副風流的樣子擺弄著折扇：“孫兒可不喜歡那樣的，長的有些老氣。像翠翠那樣的才好。”

老夫人到沒有他那樣好涵養，聞言就冷了臉，又迅速調整自己，顯得格外猙獰起來：“翠翠跟在我身邊久了，你可別打她的主意。”

云寒之笑著摸摸紫檀木座椅的扶手：“孫兒哪里敢呢。”

老夫人又是慈祥模樣：“不知道上次我托人送去給你的那些香料用的怎么樣？那些是我娘家弟弟送來的，好像是個商人送給他的，他自己覺得味道怡人就全送給了我。只是我覺得那味道剛硬，不太適合女人，這才便宜了你。”

云寒之瞇起笑眼讓人看不清所思所想：“真是多謝老夫人體恤了。我就是喜歡這些東西……不過我有個至交昨日給我送了臻羅香來……”

“哦？”老太太的眼睛里閃了閃。臻羅香可是好東西，聽說聞之三月不知肉味，還可延年益壽，仙壽恒昌。

云寒之裝作沒看到，笑瞇瞇的卻讓人氣得撓墻：“有了臻羅香，孫兒就忘了老太太給的了，真是對不住呢。”

老太太聽出來話里意思，只覺得一陣牙癢癢，但是又不能拿他怎么樣。

好歹在這個位子上呆了這么多年，再怎么粗陋無知眼界狹小也被磨出了幾分耐性來。

不就是臻羅香么？大不了讓親兒子給找。

要說這云府老太太也算是個傳奇了。

她其實是從前先頭那位老夫人身邊的使女，府里買人的時候從鄉下買來的，看著臉蛋嬌美還多花了幾個錢。雖然是一張嘴就露怯，但是顏值還是相當重要的。

不知怎么的，也許是因為常常在先頭老太太身邊出現。先頭那位老太太是個大家閨秀，端正嚴謹一板一眼的，跟老太爺喜歡的這樣小姑娘著實是有一些差距。

總之就和先頭老太爺攪和在一處，還先于前頭老太太生了兒子，也就是云寒之的大伯。因為是第一個兒子，讓老太爺頗為偏愛，后來慢慢也就養大了心。

后來位子雖然是傳給了云寒之的父親，又傳給了云寒之。但是老太爺在先頭老太太過世之后，許是因為實在喜歡，又把這位給扶正了。當時還很惹起了一陣風波。

外頭的人覺得這位老太太真是一步登天，寫了好些章回話本講這位的傳奇人生。

知道一二的人，在背后對這家處理事情都是有些嘲諷的。誰家會把一個鄉下買來的丫頭扶正呢？

還是個王爺府。

說好聽了叫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說難聽的還不就是被美色沖昏了頭腦。

再后來，老太爺乃至云寒之的父母也都先后明白不明白的過世了。

這家也就很說不清究竟是捏在誰手里了。

這梨花苑原本是先頭老太太住的，后來也讓這位老太太搬進去了。桌椅板凳這些，原也是要搬走毀掉的，只這紫檀木一套實在值錢，又有年頭了，遠比黃金昂貴。

后來也就流下了。

廳里這些亮晶晶的五光十色金碧輝煌的東西，都是后頭這位老太太添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