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河我不可能不知道.....而且我不建議你去。”沙利葉的臉色很不好，似乎想起了什么事。

“為什么？”葉桐雨皺起眉頭，問。他是必須去的，這是他的行程中重要的一環。

“那里是每一個惡魔上戰場前必須去的地方。”沙利葉皺起了眉頭，“一想到這里就讓我倒胃口。”

“為什么？”

“這倒沒有……”沙利葉捂住自己的臉，“幽河貫穿了整個地獄，它蘊含了惡魔們的悲苦。因此可以映出來人們最害怕的東西。”

“我看到了天使和惡魔打到了人間，外面血流成河，而我的父母在我面前，被惡魔所殺。”沙利葉嘆了口氣，“我飛過去，所有的封印之力根本什么都鎖不住，他們就在我面前靜靜的死去了。”

“真的，真的，現在想起來，我也真的再也不想回想起來了。我永遠討厭這種感覺。在這段時間，其實有很多戰友在我手中死去了，明明幾天前還在聊天的。每到這時，我真的是太感謝幽河了啊！！！謝謝它讓我提前感受到了這種感覺！！！”

沙利葉的聲音突然高亢，露出了罕見的猙獰表情。咆哮過后，他漸漸地冷靜下來了，重新嘆氣了很多次，似乎是為自己的失態感到可恥。

“雖然說對普通re....非惡魔可能沒有用，但是你確定要去嗎？”

“確定，我有點私事非去不可。”

“好吧。”沙利葉站了起來，“明天我有空，就讓我稍微，濫用一下職權吧。”

第二天。

幽河的管理員遇到了難以抉擇的問題。

“勞駕，給我一艘船。”

眼前的惡魔讓人感到如沐春風，但他的制服表明了他是四重地獄的惡魔。那里完全是戰場，沒有半個閑人。雖然后面還跟了一個高大的家伙，但是他還沒有多余的腦子去考慮他。

“給您。”他旁邊的人眼疾手快，遞給了沙利葉一串鑰匙，“請您不要順著水去二重，否則我們也很難交代的。”

沙利葉點了點頭，帶著葉桐雨上了窄窄的小船。

沙利葉坐在船的一頭，葉桐雨坐在另外一頭。二人順水漂流。

幽河不負盛名，確實很少幽深黑暗，望不到底。葉桐雨背對著沙利葉，攤開書，拿起那個裝著小石頭的瓶子，打算去裝一點河水。

就在碰到水的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受到了一記重錘。眼前一下變得漆黑，就好像勞累過度一樣。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周圍。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墻壁。還有一股奇怪的藥水味。

這是醫院。

“怎么可能....”葉桐雨摸了摸自己的皮筋，不是羽毛。明明，明明在五年前，魯玉清就已經不在了！難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

但是他沒有猶豫的時間，一推門，那個他印象中最不愿意回憶的畫面出現了。

魯玉清在床上，辰夢詩在床前。不同的是，她比他當初回來時更加虛弱，已經完完全全的躺到在了床上。

屋里兩人愣愣的看著他。

“滾出去！”魯玉清率先反應了過來，她的聲音已經很虛弱了，但是她的憤怒讓葉桐雨心中充滿了悲涼，“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我的病！都怪你！”

“媽！”葉桐雨急速跑過，還沒到那里，魯玉清就化作了塵埃。剛剛那一聲斥責似乎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哪怕是在幻境中，他都沒有機會多說什么。

“不，不....”葉桐雨摸索著空氣中的碎片，最終趴在床上痛哭。他從來都沒能從這件事中成功的走出來。他仍然認為這是自己的問題，哪怕是任家耽誤了他。

哪怕真正的魯玉清從來都沒有怪過他。

他為自己的無力感到難過，和痛苦。

“快跑！”

辰夢詩突然發出一聲大叫。

他猛地轉過頭，看到從墻一邊的裂縫中伸出一根巨大的刺，洞穿了辰夢詩的身體

“你做錯了很多，但是你仍然是我的兄弟。”辰夢詩的身軀慢慢裂開，腸子從肚子中慢慢流出，

哪怕葉桐雨見過血腥場面，但是這一下給他帶來的震撼很大。

葉桐雨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身邊的尸體，不由得站起了身。

每一到攻擊襲來，都有一個人死在了他面前。有的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出來。邢初化，沙利葉，塞加萊，古靈，甚至鐘玉饌，還有……

蕭華月？！怎么她也…

沒等他多想，另外一個東西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葉桐雨趕緊跑過去，蹲了下來。

“我不應該去挑戰他們的....”李悲塵趴在地上，滿身血污，“為什么，為什么我要去妄想統一什么天堂地獄，都怪你……”

隨著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這里不再有任何的響動。

一切都發生的很簡單，也很快。所有人都死了，除了他，也是為了他。

他茫然了。

為什么？為什么自己什么都做不到，還被人保護著？

他抬起手，卻不知道該做什么。一切都消失了，剛剛的危險也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他面前躺著的幾具尸體。沒有那種想象中對他說還我命來的冤魂，只有在碎裂的房間中死亡的寂靜。

血從他的手指縫中往下流，打濕了他的衣服。

他不知道該怎么做，他很想逃離這里，但是他根本站不起來。沉重的內疚感和悲痛壓的他喘不過氣，完全忘記了這一切虛假的可能性。

他想死了。冷漠的空氣給了他足夠的思考時間，而扎眼的紅色又在不斷的催促他。

他重新聽到了外面的聲音，那是剛剛攻擊的那個東西的聲音。沉寂重新被打破，他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么樣的心情去面對它。

他苦笑且麻木的抬起了頭，看看下一個為他死的人是誰。

但是，他只看到了碎裂的天空和直面它，微微伸手的背影。

人間界。

一股極強的力量忽然出現，又迅速消失，好像是人的錯覺一樣。

“嘖……”林清眠收回了手，看著地面。他喘了幾口氣，重新端起了酒杯。一切好像都沒發生一樣，甚至連他身邊盆栽中的塵埃都沒有絲毫變化。

“牽絆……”明言抬起了頭，看向了那個方向，“難道會是為了躲著我嗎？你在離開學校的時候，就應該想到的吧。哪怕你心如磐石，仍然無法阻擋別人。”

地獄。

隨著世界的崩裂，葉桐雨的耳邊忽然傳出一陣清脆的聲音。一如響耳山那里書中聲一樣古老。

眼前的景色仍然是一片幽深的河水，而他保持著彎腰取水的動作。書上的河流被濺起的暗色調水打濕，變成了同樣的顏色。剛剛的聲音就是它發出來的吧。

他眨了眨眼，舀回了一瓶水。

在河中看不出來，但是一舀出來，就能發現它其實是半透明的淺紫色。而其中響耳山的純白石頭似乎是顯露出了自己本真的樣貌，散發出了淡淡的白色光輝。

這有點像是一盞美麗的小夜燈，暫時驅散了他內心的迷茫。

葉桐雨偷偷看了沙利葉一眼，他應該沒有聽見聲音。

“你怎么樣？”沙利葉，“進入幻境了吧？”

“進去了，感覺....不太好。”葉桐雨強迫自己暫時不要去想它。他需要自己好好找一個時間，安靜的去想一想。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很是迫切的想要回去。

“你看見什么了？”

“沒什么....”葉桐雨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出來。

“剛才河水上忽然有一道劍氣的影子，你沒事吧？”沙利葉觀察到葉桐雨的臉色有了些許的變化，趕緊說，“你要回去嗎？我知道有一條直接能從學院回去的路。”

“很需要，謝謝了。一說學院，我得問你一下。”葉桐雨的心已經亂的不成樣子了，“那個圖書管理員是你什么人？”

“怎么想起來他了？”

“我上次去的時候，他問我你的情況來著。”

“他居然……”沙利葉睜大了眼睛，眨了眨眼，“我還以為他不會再過問我的。”

“他是我人間界的鄰居，一個有點保守的天使。”沙利葉自顧自的回答了，“自從他知道我是惡魔，并且真的要去地獄任職的時候，就再也沒和我說一句話了。”

“他是個很好的人，而且從小喜歡捉弄我，但是他的立場真的十分堅定。”沙利葉吸了吸鼻子，“我還以為他會一直盼著我早點死呢。”

“怎么可能，畢竟他是看著你長大的。”

“可是，關于這個問題，我可能確實做錯了。”沙利葉好像在反省自己，“都活著吧，我甚至也不能讓他失望啊，戰爭.....好討厭啊，真希望休戰的時間能更長點。”

“唉，真是的。”沙利葉搖了搖頭，從半空中扯出一條淺黑色的鎖鏈，遞給了葉桐雨，“這個給你，我相信你能用的上。”

“這是？”葉桐雨毫不客氣的接了過來。

“我已經有了很大進步了，它是我最近研究出來的攻擊鎖鏈，有很強的隱匿效果。”沙利葉張開了一對翅膀，船加速往回走，“人間界也有很多危險，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么多。我們必須都活著，很好得活著，直到看見和平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