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沖這話，章惇是無法相信，也無法不信。

不管怎樣，只有能變法，就是刀山火海，章惇也是愿意上的。

洛陽，蘇轍講堂里人滿為患，很多人擠在門外。

講臺上，蘇轍口若懸河：“今天講墾荒法和水利法。根據墾荒法，凡開出荒地的人家，不但三年內所墾荒地免受賦稅，每開出一畝，朝廷還補貼墾荒費三百文。”

“要是真有這個法，就太好了。”臺下哄然叫好的，大多數是衣衫破舊的農人。

“要是真有這個法，我馬上就回家荒去啊，開出荒地來，以后就再也不用租別人的地種了，地里收的糧食都歸自己，這日子得多美。”土地兼并哪朝哪代都有，北宋更為嚴重，很多農戶都已變成無田戶。

也有人嘆氣：“講得再好也沒用啊，都講這么多時日了，哪條兌現了？開始變法才是真的。”

“有人問什么時候才能開始變法。”等聽講群眾的聲音小了下去，蘇轍繼續這才開口：“法能不能行，就看能不能得民心，得民心之法，必定大行于天下。”

“怎么不得人心呢，太得人心了，可是得人心有什么用？得官家有心行這個法才行。”也有人看出更深刻的問題。

有人出聲了：“沒有什么法能得所有人的心，就說這個墾荒法，農戶都墾荒得地了，誰還肯種大戶家的地？大戶人家肯定就不贊成此法，當年王安石變法，先帝神宗也是全力支持的，可還是因為富人的反對不了了之。”

有人就把這個帳算了：“農戶也是會算帳的，畢竟荒地盤熟要好幾年時間，若是大戶的租子減低了，農戶覺得種大戶的地更劃算，還是會租種大戶的地，畢竟大戶人家的地都是熟地，新開的荒地有好幾年不出糧食的。”

便有不滿的聲音了：“說到底，這法就是幫窮人的法。”

這句話立即招來圍攻：“為什么法就不能幫窮人？”

“你不愿意窮人過上好日子嗎？是不是看著窮人吃糖咽菜，你才覺得魚肉吃起來味道更好？”

“按照慣例，先聽講法，然后大家再討論法是不是合理。”蘇轍的門生趕緊出面制止，講堂里才又安靜下來。

“沒有凍餒之虞，人心才能安定，人心安定，天下才能安定。怎么能說變法只是幫窮人呢？比起窮人來，富人不是更希望天下太平嗎？”蘇轍回答了變法是不是只幫窮人的問題。

真的就是這個理。

再沒人能說出反對的話來。

蘇轍又往下講：“水利法。按田畝多少出資興修水利，若是暫時拿不出出資的錢，可以向縣衙借貸，利息不高于一分，也可以出勞力代替出資。”

接下來就是提問、討論環節，蘇轍和他的門生都參加到討論當中，遠道慕名而來的士子們也都加入討論的行列。

農戶們沒有爭論，只有興高采烈的談論什么時候才能開始變法。

士子們之間有贊成派和反對派的交鋒，最后以反對的失敗而告辯論結束。

就在講堂里討論熱烈的時候，有幾個人互相使了一個眼色，相跟著離開了講堂。

熱鬧了一天的講堂，天黑后才安靜下來。

吃過晚飯，蘇轍跟蘇門四學士之一的張耒，又討論了幾個問題這才睡下。

講堂的院子里，安靜得只有小蟲的鳴叫聲。

一個黑影翻過墻頭，悄無聲息的落在院子里。

熟門熟路的，就奔著蘇轍的臥房去了，手中一把長劍，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寒光。

眼見就到了門前，刺客手中的長劍一挑，就要挑開門栓。

“啪。”斜刺里又起一道寒光，刺客手中的長劍就被嗑飛了。

別人只道這道寒光太閃亮，刺客卻在這道寒光中感受到了勢大力沉。

明知遇到了勁敵，刺客硬是心一橫，腳步一挫之后，以更快的速度欺身撲向大門，要強勢破門。

寒光乍現

刺客同時撲倒在地

一個暴燥的聲音似炸雷：“黑旋風李逵在此，豈容你撒野。”

“李逵，這刺客也太不濟了吧，你的三板斧才使了兩板斧，他就倒了。”屋頂上，有笑聲響起。

李逵不承認：“誰說俺只會三板斧的，俺可是自個琢磨了十八板斧呢，慢慢的，俺還要琢磨出一百零八板斧出來呢。”

就在李逵說話的當口，地上忽然暴起一道寒光，直奔李逵的腦門。

刺客甩出了袖劍。

“姥姥的，還真要俺使全三板斧啊。”李逵一聲罵的同時，第三板斧已斫下。

一聲慘叫聲中，看不見血箭飄起，卻是聞得到濃重的血腥味。

“如你所愿，我們沒有出手，蘇公的安危全靠你一力承擔。”屋頂有四條身影飄然而下。

李逵笑呵呵：“怎么樣，比起你們這些殿前侍衛來，俺李逵也不差吧？等到了汴京，是不是可以幫俺在官家面前美言幾句，讓俺也去當殿前侍衛，護官家周全？”

“這個……”殿前侍衛們為難了。

殿前侍衛不但功夫得一流，長相還得俊，李逵這樣的，怕是不行。

“這是第幾撥刺客了？”蘇轍已點亮了燈，打開了門。

李逵說：“第三撥了，放心吧，甭管來多少，有俺李逵在此，絕不會讓你受半點驚嚇。”

蘇轍用燈照了一下地上的刺客：“李逵啊，你這一板斧砍斷了他的大腿，這人怕是活不成了。”

地上的刺客，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這不能怨俺，這瞎燈瞎火的，俺也看不清楚啊。不對啊，全不怨俺，他這是自己服毒了，和前幾撥刺客一樣的，怕被追查來歷。”

蘇轍嘆了一口氣：“這些人啊，怎么如此固執已念呢，怎么就不明白這是一個人人受益的好法呢？”

“逵兒，逵兒，你又殺人了？”一個老婦人走了過來。

瞎燈瞎火的，她走到倒是很快。

“娘，孩兒殺的都是反對變法的人。娘，不說別的，但就這募役法，娘你說有多好，孩兒可以守著娘不用去服役了，娘也不會凍著餓著了。娘你說這些人他是沒娘的嗎？”李逵跑過去扶住老婦人。

李逵帶著老娘一路賣草繩，聽人說蘇轍在洛陽講變法，又聽人學說了一兩句變法的內容，覺得很合自己的胃口，便一路賣著草繩來到了洛陽。

一文一武，一粗一細兩個人一見面，卻是十分投緣，李逵便留在蘇轍的講堂，白天聽課，晚上非要當保鏢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