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知曉一切

謝飛站在原地，臉上的火辣倒還是其次，他現在有點茫然。

三十六萬五千個日夜，他總會對不同的女人有過不舍，但每次循環，枕邊人都會消失，等再相遇，又是初見。

有句詞怎么念來著。

想起來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謝飛的人生，已經被這種別人求而不得的東西塞得快要溢出來。

說實話，他已經習慣了每晚的重置。

可今天這第一千年的午夜，卻是打破了他應有的節奏。

沒急著去處理滿是怒火的寧若凌，謝飛也取出手機，先看了看日期，再看了看時間。

二零一九年八月二十八日，凌晨零點一分。

沒有錯，時間流逝了。

謝飛按了按胸口，腦子雖然轉過來了，但沉寂太久的心還沒反應。

正如許多囚犯在被放出來的時候，也不會因為重獲自由而瞬間狂喜到歇斯底里，他們更多表現出的是一種焦慮和茫然。

謝飛也是，沒人知道這些時間他是怎么熬過來。

每天都會重置，意味著他有了無盡的壽命，不怕受傷，不怕死亡，不怕后悔，放手去做。

但是，也因為時間是循環的，謝飛可以做不同的事，認識不同的人，但除了記憶保留，其余重歸原點。

他無法建立人脈，無法與女人戀愛，最多只是發生點一夜情。

他的任何交際都不會延續，只能從頭開始。

他曾一度覺得自己是最幸運的人，因為他可以肆意地享受人生。

開最快的車，打最猛的拳，喝最烈的酒，吃最貴的菜，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

不用去考慮后果，因為這些統統能夠重置！

他本以為自己會暢快。

但很快，他就疲倦了。

他殺死的人，第二天依舊會出現，對他面帶微笑。

他幫助的人，第二天依舊需要幫助，完全不記得恩情。

他愛上的女人，第二天也會與他情同陌路，他沖上去訴說自己的一切，卻只被當作瘋子。

他有無窮的方式，去熟悉這座城市，乃至這個世界上任何人的秘密，他也能費盡心思，去與任何想要結交的人結交，而且一定會成功。

可結果呢？

結果就是沒有結果。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就像徘徊三界六道之外，不死不滅的僵尸。

能動，但沒有生命。

他嘗試過自殺。

服毒、臥軌、跳樓……各種各樣的方式得到開發，有些方法說出來，絕對能驚爆世人的眼球，但每次，他還是會出現在那座酒吧。

正是如此，為了排解這種死都死不掉的寂寞，他才花了一千年把自己培養成一個全才。

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全才。

給他網絡，他就可以入侵世界任何一臺電腦。

給他毛筆，他就能閉著眼，將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包括錯別字絲毫不差地臨摹。

給他拳套，他能把高他三個量級的世界冠軍打趴到地上，哀求乞憐。

在這種看不見盼頭的過程里，為了控制不把東西學完，他還故意學得很慢，慢到日語的五十音圖，他都花了足足一天。

但后來卻越來越快，止不住地快！

過程中，謝飛都懷疑自己是否還順帶開發了大腦。

這個問題，他直到后來對腦科領域也進行學習，順帶取得了一個博士學位之后，才知道并不離奇。

當一個人心無雜念時，所爆發出來的學習能力是遠超人類想象的，很多歷史上有名的數學家，為了主動尋求這種學習能力，往往將自己封閉起來。

而對于謝飛，世界都是封閉的。

所以，他花了十三年就在鋼琴演奏領域踏入了大師級，而他覺得天賦極佳的少女卻要花上一生的時間都只能望見他的背影。

見寧若凌氣得轉身離開，謝飛只好跟上。

無疑，他在對方心里已經刻上了騙子兩個字。

回想起剛才對方的主動，以及那觸感，謝飛嘴角劃過一抹弧度。

他脫困了。

那么也就說明，他所經歷的一切都將延續下去。

他不再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

抓住寧若凌的手，微微一翻，寧若凌就止住去勢，撞回了謝飛懷抱。

寧若凌那叫一個氣，揮舞著小小粉拳，正要往謝飛身上再狠狠來一記時，謝飛的手已經不老實起來。

嘆了口氣。

果然，還是主動起來比較舒服。

……

凌晨，一點十七分。

夜晚的江風，吹著很舒服。

謝飛摟著寧若凌，憑欄眺望，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寧若凌滿臉通紅，也不反抗，或者說是試圖反抗，無果之后，選擇了順從。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時間囚牢被打破，但時間一旦流逝，許多麻煩都會找上門來。

馬術俱樂部由于不能見人的勾當，沒有一處有攝像頭，但謝飛的臉被當事人見過了，足夠暴怒的上官家找上門來。

以謝飛估計，不到一天時間，對方就會找上他，和他算一算這筆恩怨。

還有，他動用了銀狐的身份。

想到這里，謝飛有點后悔是用自己手機打的號碼。

但事已至此，只能接受。

把手機卡取出，捏碎，連同手機一起沉入江中。

對那可怕的殺手組織來說，他想要躲開，是不可能的，但也理應能拖延一點找上門的時間。

至于這未上門前的空隙，他可以先嘗試解決上官家。

低下頭，他發覺寧若凌眼睛有些睜不開了。

也是，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對方先是陷入被伏殺的恐慌，然后突襲整座江城，去閹了自己未婚夫，等出來之后又是一場驚心動魄的飆車，身體和精神早已疲憊。

安撫好寧若凌，謝飛帶著她先回了公寓。

公寓是合租的，復式結構，下面的主臥是謝飛住，上面次臥住著他從小玩到大的死黨魏濤。

魏濤是一名游戲主播，經常日夜顛倒。

聽到門口傳來動靜，魏濤也顧不得對水友說話，放下耳機。

“大飛哥，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你怎么都不接，你知道我等的多心焦，都差點去警察局了！”

魏濤剛下樓，見謝飛還背著一人，當即臥槽出來。

女人，非常漂亮的女人。

禽獸啊！

我在家里擔心的要死，你在外面風流快活，甚至還帶了妹子回來過夜。

對怨念的魏濤熟視無睹，謝飛早就習慣了對方羨慕的眼光。

明明是從小到大的，可偏偏命運軌跡完全不同。

中考他沒考，提前招的。

高考他考了，上了重點。

大學，他交女朋友了，對方還沒有。

進入社會，他女人緣更不少，對方只交了一個，而且還……

拍了拍魏濤的肩膀，謝飛淡淡道：“和小琪分手吧。”

“……”魏濤心想，你一回來就讓我分手是怎么一回事，小琪身材好，長相甜美，性格也不錯，錯過可就沒有了。

謝飛當然也知道，他們三個人其實還吃過一頓飯，第一眼的印象確實很不錯，好到他都很難想象，對方為什么會喜歡上魏濤。

而隨著一千年的循環，他卻發現了很多。

比如，小琪還有另外三個男朋友。

一個是大腹便便的公司高管，肥肉和閑錢一樣多，一個是健身房教練，八塊腹肌，時常負責夜間的深入交流，一個是知心暖男，負責在她走腎走累了后，走走心。

至于魏濤，只是最不重要的那一個，之所以看上，也只是因為游戲玩得好，可以經常帶她在虛擬世界出風頭。

有意無意地瞥向魏濤頭頂，謝飛嘆了一聲。

他輪回了一千年，同時魏濤也在他的世界里被綠了一千年。

這么一想，似乎他被囚禁都沒那么糟了。

謝飛覺得肚子有些空虛。

“餓了。”

“家里只有泡面。”魏濤說完，又急匆匆上樓去了，確認謝飛沒事就好，他不能讓觀眾們等太久。

謝飛只能泡了碗面。

誰能想到，他脫困第一頓吃的是這玩意。

還是先弄些錢吧。

謝飛腦子里裝著太多弄錢的法子了，只是大多都不計后果，具備極大風險。

想到這里，一個主意開始在腦海里發酵。

如果完美實施，既能讓暴跳如雷的上官家暫時安靜，也能讓他不要那么囊中羞澀。

等到凌晨四五點的時候，謝飛換了身衣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