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父看了一眼疼痛難忍的大伯父，趕忙端起玉米粥喝了起來，高聲喊道：“媽媽，快來用飯，待會(huì)兒佳紅便醒了。”

“來了，來了。”奶奶在柴房里高聲應(yīng)道，稍作思忖后說道：“哎，那你且快吃，我索性等孫女醒來一起吃。”

“那好，隨媽媽便是。”二伯父言罷，起身步入房中，見我睡得正酣，不禁喃喃自語：“真是個(gè)乖孩子。”說罷，伸手輕輕摸了摸我的額頭，這才安心地走出房間，喊道：“母親，稍后您帶佳紅到我家，告知她二嬸一聲，就說我開會(huì)去了。”

“知道了，你們快去，路上慢點(diǎn)哦！”

“好嘞，媽媽您也是哦！”

“好好。哦，對(duì)了，國(guó)全、國(guó)民吶，你二人日后定要相互幫扶、彼此體諒，千萬照看好自己的身子！”

“媽媽，我們曉得啦。”兄弟倆齊聲應(yīng)道。

二伯父輕聲說道：“大哥，咱們這便走吧。”

大伯父捂著嘴，接連咳嗽幾聲后，應(yīng)道：“好嘞！”

奶奶目送他倆離去，旋即匆匆前往竹林翻曬干竹葉。翻曬完畢，又趕忙至大路，在路旁樹下?lián)焓靶└蓸渲εc樹葉。剛到門口，便聽聞“我要爺爺、我要爺爺”的哭喊聲傳入耳中。

“我的孫女，你這是怎么了？奶奶回來啦，回來啦。”

奶奶心急火燎地沖進(jìn)房間，只見我瞇著眼尚未睡醒，淚水卻從眼角潸然滑落。

“我的乖孫女，你做夢(mèng)了嗎？”

見我沒回應(yīng)，奶奶輕輕為我拭去淚水，輕拍我的后背，確認(rèn)我睡熟后，趕忙提起背簍與鐮刀，前往田埂割青草。

割草間，奶奶抬頭望向天空，自語道：“是時(shí)候回去了，孫女還未吃早飯呢。”言及此處，忽輕呼一聲“哎喲喂”，拍了拍腦袋，便心急如焚地往家趕去。

剛進(jìn)家門，便聽見我不住地哭喊：“要爺爺，爸爸媽媽，你們?cè)谀膬貉剑课液孟肽銈儏取！?

奶奶聞聽，心如刀絞，剎那間淚如雨下。她一邊拍打著胸口，一邊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進(jìn)房間，趕忙伸手輕撫我的額頭，見我紅撲撲的小臉上掛滿淚水，心疼地輕聲呼喚：“乖孫女，奶奶的寶貝，你這是怎么了……可是做夢(mèng)了？”

“我想爸爸媽媽和爺爺了。”

“走，奶奶這就帶你去找爸爸媽媽和爺爺。”

“他們?cè)谀膬貉剑俊?

“他們就在門外看著你呢。”奶奶說著，便牽著我走出房間。此時(shí)，太陽高懸，陽光反射在墻上，奶奶手指天空，聲音顫抖地說道：“你瞧，那太陽又大又圓，就好似你爺爺和爸爸媽媽一同在天上看著你呢。”

聽聞此言，我掙脫奶奶懷抱，忙去抓那墻上的光影，邊哭邊說：“爺爺，爸爸媽媽，紅紅好想好想你們呀……你們好久都沒來看紅紅了，紅紅好想你們吶。”

奶奶將我抱起，輕聲哄道：“孫女乖，不哭不哭，爺爺和爸爸媽媽瞧見你哭，他們會(huì)傷心的。”

話音剛落，奶奶忽念及自己若有朝一日不在，我該如何是好，不禁悲從中來，傷心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滴落在我的小臉上。

“奶奶，您哭了嗎？奶奶，我不惹您生氣了……我不想爸爸媽媽和爺爺了，奶奶，您別哭了，別哭了。”

我趕忙伸出小手，為奶奶擦去淚水，隨后緊緊摟住她的脖頸。

奶奶望著我，這些年來，歷經(jīng)酷暑寒冬，冬月無衣可添的艱難歲月，瞬間涌上心頭，心中一陣酸楚。

轉(zhuǎn)瞬便到了過小年的日子，大伯父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他面色蒼白如紙，因病痛折磨而面容扭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與臉頰不斷滲出，每挪動(dòng)一下，仿佛都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他虛弱地喚道：“寧兒，快去請(qǐng)奶奶和二伯父過來。”

“爸爸，好。”堂哥廖寧應(yīng)了一聲，便心急火燎地朝奶奶家奔去。

他氣喘吁吁地喊道：“奶奶，奶奶。”

“寧兒，莫急，慢慢說，究竟何事？”

“爸爸他……他……怕是不行了，奶奶您去的時(shí)候，可要慢點(diǎn)呀！我這就去叫二伯父。”

奶奶聽聞，頓時(shí)臉色慘白，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只覺心如刀割，冷汗直冒，趕忙牽著我的手，朝大伯父家跑去。

大伯父瞧見年邁的母親牽著我，心疼不已，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片刻后，他氣息微弱地喊道：“母親，母親吶，孩兒要去尋爸爸和小弟了，往后不能再侍奉您了……對(duì)不住啊，對(duì)不住媽媽！孩兒對(duì)您的虧欠，唯有來生再報(bào)了。實(shí)在是讓媽媽失望了……對(duì)不住，對(duì)不住啊，母親……孩兒在此給您磕頭賠罪了。”

奶奶緊緊握住奄奄一息的大兒子的手，淚流滿面，悲痛欲絕地喊道：“兒啊，切莫這般想，你向來孝順，永遠(yuǎn)都是媽媽的好兒子。”

“媽媽，無論孩兒身處何方，您那慈祥的面容、慈愛的目光，皆如大樹一般，孩兒在您的庇護(hù)下成長(zhǎng)，恰似那樹上落下的果實(shí)般，汲取著您給予的豐富滋養(yǎng)。媽媽，媽媽，孩兒在此謝過您……”大伯父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

恰在此時(shí)，二伯父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床邊，抱住大伯父，淚如雨下，只是聲聲呼喊：“大哥，大哥……”卻一時(shí)語塞，不知該說些什么。

“二弟，為兄身體已然不行，往后便勞煩你照顧媽媽與佳紅的生活了，辛苦你了！”

“大哥放心，我們定會(huì)照料好的。”

“二弟，多謝了。”大伯父話音剛落，手便緩緩從奶奶和二伯父手中滑落。

頃刻間，廖家傳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屋頂，飄出院外。鄰里鄉(xiāng)親們聽聞，皆知曉廖家又有人離世。

過小年之際，家家戶戶皆沉浸在歡喜準(zhǔn)備年貨的氛圍中，唯獨(dú)廖家沉浸在悲痛之中，忙于料理喪事。

大伯母，心中漸生疑竇，回想起近些年家中發(fā)生的諸多變故。趁眾人皆不在院中之時(shí)，她怒不可遏地走到我面前，一把拉住我的雙手，左看右看，惡狠狠地說道：“難怪家中死了這般多人，原來是你這雙斷掌克死他們的。”說罷，惱羞成怒的她抬手便扇了我?guī)讉€(gè)耳光，直扇得我頭暈?zāi)垦＃粫r(shí)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