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昨夜整整一宿都未曾合眼呢！”奶奶輕聲答道。

“老婆子，我喊你有事相商，往后這日子，咱們該如何過活，你我且合計合計，可好？”爺爺神色凝重地說道。

奶奶聽聞此言，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慟，撲進爺爺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爺爺強忍著淚水，緊緊擁抱著她那愈發(fā)消瘦的身軀，悲痛的淚水，早已浸濕了爺爺那滿是補丁的衣衫。

恰在此時，我“哇哇”大哭起來。

奶奶趕忙松開雙手，趴在床邊，輕聲問道：“乖孫女，醒了？莫不是餓了吧？咱們叫爺爺去煮些玉米粥來吃好嗎？

我似是聽懂了奶奶的話，漸漸止住哭聲，半睜半閉的眼睛望向奶奶“咿呀咿呀”地呢喃著，仿佛在說：“奶奶，我的肚子餓啦。”

爺爺剛一邁進廚房，淚水便潸然落下，他來不及擦拭，趕忙提起水瓶，將水倒入碗中，而后匆匆端進房內，說道：“老婆子，來，先給孫女喂些白開水，我這便去煮玉米粥。”

“好，你快些去，不然孩子等會兒又該哭了。”奶奶話音剛落，我似被驚到，微微顫了一下。

“老頭子，你去燒水，孩子拉尿了，我來換尿布。”

“好嘞。”爺爺應道，臉上淚水未干，猶如聽話的孩童般走出房間，來到廚房。

他動手清洗柴鍋，用胡蘆瓜瓢舀水，倒入鍋中，蓋上鍋蓋，隨后坐在灶門前，拿出火折子，輕輕一吹，點燃谷草，送進柴灶之中。

約莫五分鐘后，水燒開了。爺爺取來一些玉米粉，置于木盆里，摻水后用竹筷子攪拌均勻，再倒入鍋中。待其沸騰煮好，他拿著木勺子舀起一點，自己先嘗了嘗，這才盛在碗里，待其晾涼后，端進房間。

“老婆子，你瞧瞧這行嗎？孩子肚子餓了，先墊墊肚子，等會兒我再去弄些米漿來。”

“行。”

“老太婆，你喂孩子，我去做點咱們吃的。”

“好。”奶奶趕忙抱起我，輕聲哄道：“乖孫女，來，咱們吃早飯咯……吃飽了，好好睡覺覺哦。”說著，她連忙拿起勺子，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起我來。

爺爺走進廚房，卻不知從何下手，邊洗鍋邊暗自思忖：兒子媳婦這一走，家中沒了勞力，往后這日子可咋過呀？

正想著，耳邊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爺爺干咳兩聲，問道：“門外是誰啊？”

“是我，爸爸。”

“是國民呀。”

“爸爸，是我，快開門吶。”

“來了，來了，這么早過來，所為何事呀？”爺爺邊說邊緩緩走向大門，慢慢拉下門栓。

“爸爸。”二伯父推開房門，瞧見年邁的老父親，心中一陣酸楚；原本銀白的頭發(fā)愈發(fā)稀疏，面容消瘦憔悴，皺紋如刻般深深地印在臉部和頸部。

二伯父趕忙走進院內，說道：“爸爸、爸爸，小弟和弟媳已然離去，可咱們活著的人，還得好好活下去……孩子還需您來照顧、哄逗，您可得振作起來呀！”

爺爺抬手，用袖口擦了擦淚水，說道：“兒子，你放心，爸爸一定會振作起來。”

“好，爸爸，我相信您一定能做到。”

二伯父環(huán)顧四周，問道：“媽媽呢？”

“你媽媽正在屋里喂孩子呢。”

“哦，對了，這是剛做好的米漿，得趁熱給孩子吃。”二伯父說道。

爺爺還未及回應，院門又“咚咚”作響，“爸爸開門，爸爸媽媽開門。”

“是大哥的聲音，我去開。”二伯父趕忙跑過去，伸手打開門拴，門“吱呀”一聲打開。

“大哥，你來啦，吃早飯了嗎？”

“吃過了，過來看看爸爸媽媽，順便帶些米漿給孩子吃。”

大伯父淚如泉涌，說道：“爸爸，您瘦了，頭發(fā)……頭發(fā)都掉了一大半了！”

“人老嘍，頭發(fā)該掉咯。”爺爺心酸不已，走上前握住兄弟倆的手，說道：“趁你倆都在，爸爸有件事想跟你們商量商量。”

“爸爸，何事？”兄弟倆齊聲問道。

“唉，我要說的是，往后你爸爸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倆務必照顧好你媽和你弟弟的孩子，這孩子實在是可憐吶。”爺爺說著，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爸爸，大清早的，說這些作甚？”大伯父說道。

“你爸都八十歲的人了，說不定哪天說走就走嘍！兒子呀，無論遇上啥難處，你們得把你弟弟的孩子拉扯大，知道嗎？”爺爺語重心長地叮囑著。”

“知道了，爸爸。”兄弟倆齊聲應道。

“對了，兒子，等會兒去勸勸你媽，讓她寬寬心。”

“嗯，好。”兄弟倆點頭應道。

“你倆快進屋吧！”

兄弟倆點點頭，齊聲說道：“好，爸爸，您慢點。”

大伯父說著，從袖兜里掏出手帕，給爺爺擦了擦眼淚，而后心酸地走進廚房。

二伯父走進房間，輕聲問道：“媽媽，孩子吃飽了嗎？要是沒吃飽，再吃點米漿。”

“吃了一點，睡著了，米漿放廚房吧，等會醒了再給她吃。”

“好的。”二伯父應了一句，又道：“這孩子，看著真像國華小時候，乖巧可愛極了！”

“嗯，是很乖呢！昨兒晚上挨著我睡，一聲都沒哭，一覺睡到現在。唉，只可惜她爹娘就這么撒手走了，這苦命的孩子可咋整喲？”奶奶說著，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

二伯父心疼不已，伸出手輕輕為奶奶按摩肩膀。

“你們別擔心，我沒事兒。咱們出去吧。”奶奶說完，輕輕將我放在床上，看了看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母子倆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

奶奶邊走邊吩咐道：“國民呀，找個時間把你弟弟的房間收拾收拾，他在部隊里穿過的衣服褲子，都裝在箱子里。另外，你弟媳的衣服，等會兒我去收，給孩子縫幾件衣裳。”

“好，我這就去收拾，媽媽，您快去吃飯吧。”

“嗯，我去看看你父親做了啥好吃的。”奶奶說完，走進廚房，說道：“國全，你也來了。”

“嗯。”媽媽，這幾天您累壞了吧？快在板凳上歇會兒。”

“還好，你和你二弟咋一塊兒來了呢？”

“過來看看您二老，順便帶些米漿給孩子吃。”

“哦，放桌上吧，等孩子餓了再喂。”奶奶神色心酸又無奈，說罷，轉身走出廚房，朝院門口走去。

爺爺正在院子角落，聽到腳步聲，抬起頭，滿眼憐惜地望著奶奶那瘦骨嶙峋的身影緩緩走出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