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合租的郁悶
- 兩個人的上海(郭京飛、王珞丹主演《兩個人的世界》原著)
- 周藝飛
- 3528字
- 2020-12-02 15:22:31
孫祥和東陽一樣,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甚至比東陽回來得更晚,周末的時候常常加班,偶爾在家,也是閉著房門睡到下午才起,所以同住一個多月,文嘉和孫祥打的交道很有限。
因為他們兩個都加班,所以交水電費、換燈泡、添置小家用之類的雜事都是文嘉來做。孫祥內蒙人,人挺爽快,每次要交什么費用,都是文嘉說什么數就給多少,從不查看賬單,但文嘉每次還是會仔細地計算清楚并告訴他,孫祥總說:“你說個數就好了,那么麻煩算它做什么?”剛住進來的時候,他還掏錢買了一個大電飯煲,但是實際上他很少在家吃飯,所以電飯煲一直都是文嘉他們用著。
作為一個合租者,孫祥是比較好相處的,不過爽快人也有讓人郁悶的地方。
比如他愛開著空調睡覺,北方人,不適應南方濕冷的天氣,這個是可以理解的,問題是他上班后空調還開著,兩匹的老式空調,開起來呼啦啦地簡直是一個電老虎,在空蕩蕩的房間里一分一秒那用的是電、費的都是錢啊,文嘉粗略算了一下,一個小時能用將近一塊錢,想起來她就肉痛,跟孫祥提過兩次,他每次都答應得挺好,但是過后還是我行我素,上班門一鎖,房內空調轟鳴。
這倒也罷,只是費點錢而已,但是孫祥每天早上要開熱水器洗臉,但是總是不記得關燃氣,十幾年的老房子,燃氣管道肯定都老化了,閥門不關,難保不會漏氣,他們七點多就出門上班去,文嘉有時候睡到九點十點才起來,如果這期間漏氣的話,后果真是不堪設想。文嘉貼了個友情提醒在燃氣閥門旁,但是收效甚微。
這些事,文嘉跟東陽抱怨過,東陽說算了,一個公司的同事,能住到一起來也是緣分,總不能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傷了感情。文嘉想想也是,合租類似麻煩總是難免的,她聽東陽說,孫祥單身,在公司宿舍原本住得好好的,租出來住只是想體驗一下,萬一弄得不愉快,體驗得不爽了,他退租回宿舍住去的話,那他們少不了要重新找合租的,那時候對方完全陌生,是什么樣的人就難說了。這么想著,心里也就能安慰一些,雖然有時候還是會跟東陽嘀咕:“你說咱一個鋼蹦兒一個鋼蹦兒地省著,都還不夠他空調開一天的呢。”幸好開了春,天氣暖和起來,孫祥才漸漸不開空調了。
讓文嘉真正郁悶的是另一件事,有次周末,孫祥下班回來帶回來一個女孩子,介紹說這是她的遠房表妹,叫芊芊,大學畢業了來上海找工作,要在這里住一陣。
既然是妹妹,就不能和孫祥住一起,問文嘉可不可以和她住,東陽和孫祥住。
人都帶回來了,總不能讓人家女孩子睡大街去,大家都是來找工作的,都不容易,而且文嘉平時一個人在家挺悶的,有一個人能做做伴也好,所以雖然對孫祥的先斬后奏有點腹誹,但是文嘉還是欣然應允了。
芊芊比文嘉小兩歲,衣著樸素,性格看起來也很靦腆,不愛說話,晚上睡下來,文嘉跟她聊天,她就只是問一句答一句,白天她一個人在孫祥房間里看電視——很老的電視,只能看九個臺,文嘉有時候做飯或者出去吃飯,叫她她也不去,文嘉真心實意地叫了她好幾次,見她看起來是真不想跟她一起吃飯,也就算了,心想小女孩子可能是怕生,就隨她去了。說是找工作,但是文嘉從來沒有看到芊芊買招聘報紙一類的,文嘉就說我們房間有電腦,你可以來上網看一些招聘信息,怕她不好意思,有時候出門會知會她:“我電腦開著,要用的話不要客氣。”每次芊芊都搖搖頭說不用了。
靦腆到這個地步的女孩子,倒確實很少見。
直到有一天文嘉從外面回來,因為要查一個東西,一到家就打開電腦,結果電腦顯示上次非正常關機,而她記得很清楚,走的時候是關了機才走的,一摸顯示器背后,還是熱的,顯然電腦剛剛被人打開過,又倉促之間強制關機了。家里除了芊芊沒有別人,這個時候,文嘉依然相信芊芊是臉皮薄才偷偷用電腦的。
接下來的幾天,電腦雖然沒有再開過,可是她卻發現房間里的東西被人動過,甚至抽屜也被翻過的痕跡,一開始她以為是自己神經過敏,就在出門之前特意將抽屜里的物品擺放記清楚,回來之后一看,果然被挪動了位置。脾氣再好的人,這個時候也生氣了,文嘉克制著自己不去發作,但是除了晚上睡覺,白天他們的房門就不客氣地向芊芊緊緊關閉了,出門更是鐵將軍把門,她不管她是出于好奇或是心理的陰暗,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不配得到別人的尊重。
于是芊芊就整天待在孫祥的房間里,開著電視,每天除了看電視、吃飯,還有一項重要的工作就是洗澡。開春的天氣雖然不那么冷了,但是也不至于到熱到天天洗澡的地步,不過講衛生總歸是個好習慣,文嘉也不好說什么。芊芊洗澡的習慣也很特別,她總是穿得整整齊齊地進浴室,帽子、外套、毛衣、運動鞋,一件不少,在浴室一待就是一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依然是帽子、外套、毛衣、運動鞋,連外套最上面的紐扣也系得嚴嚴實實,要不是浴室里滿滿的水蒸氣和一地濕濕的長頭發,文嘉簡直要懷疑這么長時間她不是在里面洗澡,而是坐在馬桶上拔頭發。芊芊洗過澡的浴室可以用一塌糊涂來形容,滿地水漬、頭發、泥腳印,臟得讓人無處下腳,而她是從來不打掃的,總是文嘉像個任勞任怨的菲傭花好長時間搞衛生,文嘉提醒過她洗完澡之后要將浴室收拾一下,當時她咬著下嘴唇怯生生地點頭,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一般,而過后依然照舊,這陽奉陰違的調調與孫祥如出一轍。
這倒也罷,芊芊還有個讓文嘉忍無可忍的習慣是喜歡將用過的手紙丟在馬桶里,卻從來不記得沖,任它爛乎乎地漂在里面散發著異味,那種老舊的馬桶,管道本身不好,終于有一天不堪重負,堵了。
芊芊居然也不嫌棄,繼續跟沒事人一樣用,文嘉看不下去,找了一個修理師傅來,忙活了半個多小時才用工具吸出來堵塞物——一團衛生巾,超長夜用帶護翼——用過的,師傅是個二十歲剛出頭的男孩子,看得出來是想提醒文嘉兩句的,但是紅著臉欲言又止,文嘉也是尷尬無比,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馬桶上算了。
“以后要注意一點了,好嗎?這種老式馬桶很容易堵的,堵了大家都用不了啊。”文嘉很佩服自己的忍耐力,狼狽地送走了修理師傅,她居然還能壓下滿腔的火,盡量平和地說話,然后不等對方回答就轉身回了房間關上門,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爆發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晚上東陽回來,他難得下班早,加上這么多天分隔,兩人便有點小別勝新婚,興高采烈地商量著做什么晚飯,孫祥也回來了,文嘉去他房間問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飯,誰知孫祥口氣很不好:“不吃,免了。”文嘉莫名其妙,這是怎么了?她問東陽,“你今天在公司和孫祥鬧什么矛盾了嗎?”
“沒有啊?”
“那他怎么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不會吧。”東陽就也去叫孫祥,“哥們,晚飯一起吃吧。”孫祥理都沒理她,東陽拍拍他的肩膀,他猛地一甩,東陽沒防備,被他甩了個踉蹌。
“你怎么了啊?有什么事情好好說嘛,這是干什么?”文嘉剛剛好起來的一點心情全被他這一甩甩沒了,沒好氣地沖上去質問,東陽趕緊拉住文嘉,息事寧人。
“這個房子我也有付房租的,用一下浴室用一下馬桶怎么了?怎么那么多事啊?她不還是個小孩子嗎?”孫祥義憤填膺,芊芊在一旁表情無限委屈,泫然欲泣,似乎這些天倍受欺凌,看她那樣子,文嘉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欺負她了,但是一想到馬桶里那惡心的一團,她又氣不打一處來:“她是小孩子,你怎么不問問她干了什么事!”
“她干什么了?”孫祥問。
東陽也問:“她干什么了?”
“她……”文嘉一時卡住了,芊芊做得出,她倒說不出口來了,“你自己問她吧。”
芊芊膽怯地看看文嘉又看看孫祥,梨花帶雨,一副似乎想說又懾于淫威不敢說的樣子,襯托得文嘉此時的形象,活脫脫一個陷害公主的巫婆。
“好了好了,芊芊別哭了。”東陽最見不得女孩子哭,見狀連忙安慰道,回頭又埋怨文嘉,“你比她大,怎么不照應著她點,小姑娘一個人遠離家鄉,估計心里也挺難過的。”
文嘉真是百口莫辯,氣得呼呼直喘氣,扭頭跑回房間,砰地摔上房門,愛咋咋地,不伺候了。
晚上東陽拿鑰匙開了門,芊芊進來輕手輕腳地在文嘉身邊躺下,文嘉背對著她,她到底沒法撕破臉將她踹下床去,雖然心里非常想這樣做。
第二天早上文嘉醒來的時候,芊芊已經離開了。住了一個星期,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這樣走了,自己還落得了埋怨,文嘉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心里那個憋屈!
不過好歹這位姑奶奶總算是走了,眼不見,心不煩,文嘉得以恢復清凈日子。
到周末東陽洗澡,洗完出來說浴缸怎么好像堵了啊,文嘉心里說不好,用臉盆將浴缸里的水舀掉,果然發現浴缸的出水口塞著很多木塊,看得出來是使了大力氣塞的,密密實實,文嘉試著用刀子撬撬,紋絲不動。可以想見,肇事者當時是懷著怎樣的滿腔怨憤,又以怎樣空前絕后的耐心,咬牙切齒地一點一點填塞,從而做到如此天衣無縫的。
“怎么回事啊這是,怎么有木頭在這里面?”東陽奇怪地問。
“怎么回事!”文嘉很無力,她將這些天的事情說給東陽聽,東陽聽得目瞪口呆,半響才長嘆一聲:“這孫祥,從哪里請來的這尊神仙啊!”
從此浴缸就不能用了,每次洗澡只能站在里面淋浴,過后還要將淤積的水舀出去,每一次,他們都會念叨這位神仙姑娘,她是一個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