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拿到剩下的那部分丹藥，張道真一行不再停留，出城繼續往前走。

云霄城人多繁華，也導致城外周圍的大路小路四通八達。

吃夠了在野外當野人的苦，這次是沿著鄉間的一條偏僻小路繼續往前趕路。

“師父，后面有什么東西嗎？”

路上張道真頻頻回頭，引得蘇櫻雪不禁發問。

“似乎感覺有人在偷偷看著我們！”

身后只有七八個行人，但都在埋頭趕路，張道真也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沒有危險的時候，他的感覺也常常出現偏差，所以有些不確定。

前幾天在城內閑逛，張道真就碰到過這種情況，有時感覺是準確地，確實有幾個毛賊鬼鬼祟祟，但有時只是路人無意中瞥了一眼。

張道真也是不勝其煩，干脆聽之任之了。

“呀，天上開始下雨了！”

不多時，天空飄起了小雨滴，很快連成了細線。

“雨要下大了，得找個地方躲躲雨！”

蘇櫻雪環顧四周，發現遠處隱約冒起了炊煙，似乎有人家。

“走，我們去前面避避雨！”

說者師徒二人一虎腳步加快，向前走去。

等到近處才發現，原來不是人家而是酒家。

外面的旗桿上掛著帶著“酒”字的招牌，被雨淋濕后軟塌塌地貼在了上面。

“二位雨下得大，快進來避避雨！”

操持這間鄉野酒家的是一對老夫婦，看到張道真一行在雨中飛奔而來，老婦人連忙招呼道。

進了酒家，張道真一邊把被淋濕的外衫脫掉，一邊說道：“麻煩弄些熱乎的酒菜來！”

說著遞上了一角銀子。

老婦人接過銀子，招呼著張道真師徒坐下，就去后廚準備酒菜了。

張道真這才注意到里面已經坐了七八個人，看來也都是躲雨的路人。

幾個路人也注意到了進來的張道真和蘇櫻雪，兩人像是爺孫看起來也比較正常，但是沒想到下一刻一個老虎腦袋從門外探了進來，頓時嚇了眾人一大跳。

白澤找到張道真那桌后，徑直走了過去，渾身濕噠噠的在抖著身上的水珠。

眾人一看，原來這老虎是有主的，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對此，蘇櫻雪只能歉意地沖他們笑笑，然而他們似乎很害怕張道真師徒倆，全都換到了對面的角落。

在他們這些普通百姓眼里，玩虎的都個狠人！

惹不起惹不起！

很快酒菜端了上來，外面的雨卻越下越大了。

下這么大的雨，一般也不會再有人來了，但這時一道瘦削的人影出現在了門口。

那人進門以后，張道真的目光也立刻被吸引了過去。

那人渾身淋濕，披頭散發，形容枯槁，背后卻背著一把劍。

其他人一看，又來了個玩劍的狠人，又挪遠了些。

看著身上滴的水在腳下匯成小溪，不像是躲雨，而是像雨中一路走過來的。

老婦人連忙拿來一塊干布讓那劍客擦擦，對方不接，卻說道：“老板，拿酒來！”

喝酒能暖身，老婦人趕緊打了酒端了過來。

劍客一口飲盡，卻搖頭道：“這不是我要的酒！再拿酒來！”

直到把這酒家的幾種酒都喝遍了，劍客仍說這不是他要的酒，還在繼續要求拿酒來。

那對老夫婦見劍客有些不正常，畏畏縮縮地解釋著這里沒他要的酒，請他去別處找。

酒鬼喝不到酒多半會發怒，在劍客即將發怒之際，旁邊傳開了張道真的聲音。

“我這里還有點，要不要試試？”

說著拿出一個酒葫蘆，約莫還剩下半壺，讓蘇櫻雪送了過去。

劍客接過酒葫蘆，拔開塞子猛地喝了一大口，然而下一刻整個身體卻像煮熟的蝦子一樣猛地蜷曲起來，捂著嘴表情痛苦。

“哈哈哈，忘了跟你說，這酒非常烈，你喝得那么快，能吃得消么？”

過了好一會兒，劍客才直起腰，艱難地說道：“好酒，夠烈！”

此時，劍客的臉紅得和關二爺都有得一比。

酒是前身所留，估計儲藏了至少千年。

有的酒越久越香醇，而有的酒卻越久越熱烈。

葫蘆里的酒正屬于后者！

“那就慢著點喝，不多了！”

劍客不答，默默地喝著酒。

不過這次不是大口猛灌，而是小口地抿著。

“光喝酒有什么意思，來我這邊吃邊喝不好么？”

張道真發出了邀請，劍客也在旁邊坐了下來，卻不動筷。

只見他用力地捶著胸口，喃喃說道：“好久沒體會到這種感覺了，這里像是有一團烈火在燃燒！”

“明明那里已經荒蕪，什么都不剩下了，八百年了，為什么那里還會疼呢？”

時間對有的人來說是傷口愈合的良藥，而對有的人來說，卻是刮骨鋼刀，一遍遍地將傷口割開，鮮血淋漓。

這個時候，關于眼前的劍客，張道真的腦海里跳出了一個挺久遠的名字。

“酒劍仙，李君豪！”

李君豪千年前曾是情劍門的絕世天才，驚才艷艷，將一段愛戀融入自己的劍道，走出了自己的路，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另一半隕故，李君豪因情成癡，又因傷而頹。

成也情敗也情，黯然神傷不知所蹤，已經數百年不在世間出現了，張道真萬萬沒想到，今天竟會在這種荒郊野外碰見他。

好在對方是正非邪，不用擔心對方對他不利。

只聽李君豪幽幽問道：

“老掌教，你說多久徹底地忘記一個人？”

“一千年？還是一萬年？”

張道真筷子一頓，看來對方也是認出了自己。

他放下了筷子，道：“哪怕過去十萬年，百萬年，你還是忘不掉！”

“那是因為，你不肯放過自己，也不愿忘記！”

聞言，李君豪動作一頓，手中的酒壺懸在了空中。

歲月將她的存在沖刷殆盡，而關于她的只剩下那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她只活在他的記憶里，他怕他忘記了，她就真的死了！

這才是放不下的真正原因！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張道真想起了前世的過去，又想起了練霓裳三千年為愛癡狂，不由地發出感慨。

聽完，李君豪默不作聲地將酒葫蘆一飲而盡，然后后仰靠著墻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眼角，淚水無聲地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