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意外發現

分局地下一層，驗尸間。

撕心裂肺地哭聲在房間外都聽的一清二楚，佘惠蓮來到這間屋子的門前時，久久不愿進去，還是她兒子將門打開的。隨后，看到自己亡夫的一剎那崩潰了，跪坐在冰涼的地面，卻始終握著亡夫已出現尸僵的手。

這一過程持續了很久，也沒有人上前去打擾，只是在適當的時候，上前輕輕安撫一下，以避免她傷心過度，從而發生什么意外。

在她逐漸平息情緒后，終于可以與旁人進行一些簡單地對話。隨后，她仿佛又回到了剛到這里時的態度，十分堅決地對旁人講道。

“不對！他不可能自殺的！他根本不可能自殺的！他表現得一直都很正常……他……”

佘惠蓮發瘋似的，上前拽著法醫的手臂，嘴里不停地講道：“他是被殺的，他是被殺的，他不可能自殺。”

“我們會將您提供的信息作為重要線索參考的，目前，案件還在偵辦中，需要您同意對您丈夫的尸體進行解刨，這是偵辦案件，給您真相的重要一步，希望您——”

在聽到要解剖遺體時，她立即打斷了法醫接下去的話。

“不行！不行！人都死了！為什么不能留個完整的尸體？！”

“您也說了，他有可能是被殺，而解剖是確定死亡性質、和死因溯源的重要一步。”法醫補充說道。

“不行！！就是不行！！”她大聲哭訴著，像是她丈夫還沒有死，只是睡著一般，趴在遺體上張開手臂，生怕眼前這些人在亡夫的身上動刀子。

這般鬧騰后沈重不得不下樓來了，他得維持場面，她一個人搞得整個地下一層“不得安生”……

葉子文也跟隨著，原本沈重是拒絕的，但葉子文說他能讓佘惠蓮停止鬧騰，半信半疑，就讓他跟著了。

開玩笑，上萬的獎金，早點拿到不香嗎？

佘惠蓮此刻正要帶著尸體離開……她要埋葬她的丈夫，有幾名警察和法醫阻攔，竟然神奇的發現，阻止不了她的動作……

“干什么？！干什么？！我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你也不能在這里胡來！人命關天！你丈夫還涉及了一樁肇事逃逸！對方家屬已經在來的路上，在沒得到對方家屬的同意前，他的尸體哪都去不了！”

狠狠地警告了佘惠蓮，沈重沒再忍著，他發現同情讓她產生了誤判，變本加厲地做出有違常理的舉動。

她顯然并不清楚這一點，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心理，離她丈夫的尸體遠了一些。

隨后沈重平復了情緒，再次開口：“你不想知道你丈夫是怎么死的嗎？你難道想讓你丈夫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

頓了一頓，他繼續開口道。

“我希望你清楚一點，故意超速行駛撞死人，和被迫超速行駛撞死人，是兩個概念……您應該知道我在說什么吧？清楚的話，就在同意書上簽字，咱們進行下一項工作。”

沒有葉子文任何出手的機會，靳蕭也是如釋重負，佘惠蓮停止了哭鬧，老老實實地簽了同意書。

葉子文沒有關注佘惠蓮的鬧劇，而是一直在把注意力放在一個角落處……那里有一個男孩，他的行為舉止引起了葉子文的注意。

——他沒哭，沒有悲傷。他不敢直視躺在那里的冰冷尸體，盡管臉上有些不自然，但葉子文認為那是愧疚、懊悔、和恐懼。

這不是一個失去父親的孩子該有的外在情緒表現，即使他不愛他的父親，也因是‘他終于死去了’的解脫、或是他死不死與我何關的麻木。如果愛他的父親，會像很多孩子愛自己父親那樣，對精神依賴和生活依賴得逝去而悲痛。

葉子文決定用事件重演的能力看看，但他不確定可以從活生生的人那里看到什么。到現在為止，他更多的是看死物，或人為插手改變的事物。

將男孩臉部的一切記在了腦中，隨后他看向別處，拍打眉骨偏上的位置。

——什么都沒發生，什么畫面都沒涌進眼中。

“嘶——這可太邪門了，難道我只能看到死物的改變過程？”葉子文有些驚奇和失望。不過想想也是，神秘力量讓自己復活，讓自己擁有超能力，已經是違反自然法則了。如果這個能力逆天到可以看一切的過去，那才真是見鬼了。

這樣想著，失落感稍稍回落，但他又看向了那個男孩。直覺告訴他，他一定是有問題的，而且很可能，通過他能知道一些隱秘的事件，從而獲得更多視角的內容補充，然后拿取獎金……嗯？破獲案件！

別小看那些新進踏足偵探行列的新人，往往，他們新奇的腦洞可以成為破獲案件的鑰匙。就是說，瞎貓碰上死耗子，走了狗屎運的機會很大，因為老手往往不會去碰十分明顯的愚蠢陷阱，所以兇手也是這么想的……

葉子文的視線在男孩身上游走，試圖通過他身上的某一物件來看到過去，可直到他的額頭變了顏色——紅了一大片，也沒看到任何畫面出現。

他的舉止很奇怪，在用一種十分貪婪，又十分期待的目光，掃視著一個男孩……好在這種舉動沒被人發現，不過……

一旁一位上年紀的警察大叔，突然發現了葉子文奇怪地舉止，他先是好奇打量了一番，隨后肅穆地走上前去，站在了葉子文的面前。

“你似乎在掩飾什么。”警察大叔表情肅穆，對發愣的葉子文說道。

葉子文茫然地看著他，隨后心虛地拿手捂住額頭。

“嗯……我不明白您在說什么。”

“不用這樣，想哭就哭吧，不用這樣拍打自己來遏止眼淚。這沒什么丟人的。”警察大叔一臉虔誠，安慰自己孩子般的語氣說道。

哭？我為什么要哭？他在說什么？

“是不是想起自己的父親去世時的場景了？那很不容易吧孩子。”

葉子文一愣！胡說八道！我爸活得好好的！你怎么咒我呢？眼前人絕對是干刑偵的！想象力真是豐富。

“您……您可能是誤會什么了……”

葉子文想罵臟話，但他不敢。

他又看向了那個男孩，他此刻正在看手機，并且嘴角在微微上揚。

葉子文驚了！這種場合，那里還躺著……你是怎么笑出來的？？

“這是個被慣壞的孩子。”大叔同葉子文一同看向男孩，十分失望地搖了搖頭。

額頭刺痛還在繼續，剛剛拍打太用力了。葉子文看著男孩的手機，突然很想知道他在看什么，是什么內容讓他在這樣的場合有了一絲笑意。什么樣的消息可以讓他先前釋放出的愧疚、懊悔消失，可以在這樣的氛圍中突然有了笑的沖動。

葉子文很想舉手再拍一下額頭，試著使用能力。但是警察大叔就在旁邊，此時再拍是不是有點奇怪？而且兩只眼的眉骨上都很疼啊。葉子文可不笨，哪能非揪著一處拍打。

一種很想窺探卻不得的思緒蔓延，使葉子文兩眉向中間靠攏......

“嘶————”葉子文倒吸一口涼氣，雙手下意識摸向額頭。

事件重演——

男孩手機屏幕亮起，來電顯示——2202。畫面結束，隨后再次亮起，來電顯示——3303。畫面結束。一間咖啡館，腦中畫面像是“偷拍”般將三個人的臉部隱去，只能看出衣著是一男兩女。她們依窗而坐，可以看到窗外對面是所學校——曦明國際學院。

環境只能看個大概。而三人似乎交流激烈，兩女氣勢明顯要壓過男人，畫面結束。接著，手機屏幕上滿是轉賬的消息，接收人是3303。

重演沒結束，還在繼續。依舊是咖啡館，依舊是偷拍般的畫面，他們依舊坐在老位置，但這次是一男一女。無聲對話一段時間后，女人起身離去時，男人坐在那里久久沒有起身——“偷拍”似的畫面隱去二人，只能依衣著分辨男女。

一段較長的定格后，男人動了。他翻動手機通訊錄，撥通了一個叫桂叔的聯系人，畫面黑了。

碎片化定格的畫面襲來。茶館包間，一個胖男人，一份合同，紅手印和名為鄭舸的簽名，一筆五個零的轉賬。

最后兩個畫面。一則要求還款九個零的信息。和圖像內寫有鄭舸名字和手印合同的碎片。

一切結束。

葉子文開啟能力以來最長的重放，對這一切混亂而沒有頭緒。倒也不全是沒有收獲，至少知道了男孩叫鄭舸。并且從那份合同——高利借可以得知，疑似和鄭宏源的死有關。

那五個零的借款絕不是他這沒收入的孩子可以還的，但那個胖子居然借給他了。鄭舸家里是有這些錢的，那他為什么還要借錢？這和畫面中那兩位女性應該是有關的，但她們之間似乎發生了什么事。她們兩個在鄭舸通訊錄中的備注也十分有意思，2202，3303。這代表著什么呢？是大學班號嗎？最后，那個胖子似乎是放高利借的，可以給沈重說......嗯，提供線索。

這樣梳理后倒也變得簡單了，加上不明原因出現在自殺（暫定為自殺）現場的手機——這個案子的切入點找到了。

鄭舸收起手機，同時他感受到了來自驗尸間外的目光。他裝作不經意地看了眼葉子文，隨即后背直冒冷汗——那是一雙目光銳利的眼睛，勾人心魄。似乎能看穿一切，深邃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