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

柳永！

對，柳永可以，他是爛醉花間的青樓?？桶?。

他的詞，“寒蟬凄切，對長亭晚……”，有點凄涼。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有點愁。

“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是事可可……”，確實愁。

凌霄偷偷咬牙暗罵，泥煤的柳永，你丫天天泡在青樓，還寫這些愁啊愁的詞，考慮過其他饑渴兄弟的感受么?。。?

唉！要是有百度就好了。

百度！有了！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凌霄背上剛起的冷汗頓收，緊張過后，卷起一絲涼意，他輕鎖的眉頭舒緩，輕輕拍打案面，與黛姬的琴聲相和。透過面紗，細心的黛姬捕捉到了凌霄的變化，心情隨之愉悅，曲調更加歡愉舒暢。

一曲終了，衛長天伏在案面上，終于醉臥當場。

凌霄微笑起身，再次擊掌喝彩，余人也紛紛響應，又齊齊看著站立起身的凌霄，等著少年那首詩。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說的是景，勉強算有意境，看來少年倒非庸才。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边€是寫景，把章臺街的繁華熱鬧定得十分傳神。

滿座皆是粗漢子，倒也不覺驚奇。只有那滿座的美女歌伎，眼神開始走樣，隨著凌霄的聲音開始迷離。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喑香去?！庇懈杓坎蛔杂X地扶了扶頭上的玉蛾簪子。

“眾里尋她千百度?！绷柘鲆呀涀呷雸鲋?，隨著詞句環顧四座，扶簪子的歌伎有些失落，原來找的人不是我。

凌霄站定，“驀然回首……”

然后霍然轉身，面對黛姬，眼睛閃亮，進入這首詞的意境不能拔，語帶驚喜，堅定誦出最后兩句：“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靜，一片寂靜，滿座皆驚。

別說本就琴棋書畫都懂一些的歌伎們，就連幾個江湖大佬，也是目瞪口呆。詩詞好與不好，他們其實不太懂，但最后那句——

“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道盡了那種“失而復得、迷茫中看見曙光”的驚喜。

關鍵凌霄還特別會演，環顧四座時的焦慮，那茫然的一回首，那見到佳人時的驚喜，最后定格時的款款深情……動作、表情都十分到位。

在座的漢子，要說有文化，當屬樓護為最高。他家是世醫家族，樓護少年時讀過數十萬字的本草、醫經及各類書籍，不僅醫術高明，學識也頗高。只是為人豪俠，說話耿直，反而讓人忽略了他的才華。

樓護自然讀懂了詞中深意，以掌擊案，站起身來，沖著凌霄方向，鼓掌叫好。眾里尋它千百度，“它”可以是理想，可以是抱負，它在哪里？

黛姬全身微微顫抖，還在琴弦上的手，因抖動，帶起微微的共鳴聲。眾里尋他千百度，“他或她”，是夢中人，是相思客，他在哪里？

在座最糙莫過劉云，一句玩笑話，居然成真，大字不識幾個的凌霄，當堂誦出了一首雅俗共賞的佳詞，讓劉云大跌眼境，但卻勾起了他另外的心思。

“好！我是個武夫，這文雅事卻是不懂?？蛇@詩，連我都覺得好聽，不知能不能讓黛姬揭了這面紗？”

眾人皆笑而不語，都是同道中人，樓護雖老，亦有所求，唯有衛長天鼾聲如故。

黛姬緩緩起身，隔著古琴面對面站在凌霄之前，一雙玉手輕抬，纖長細指捏住面紗兩角，將其揭至頭髻之上。

整個廳堂瞬間亮了，黛姬的美，果然明艷不可方物。特別是那雙如水的雙眸，似一池秋水，清澈深邃，讓人掉落其中，無力自拔。

眼是傳神之筆，黛姬精致如雕塑般的玉臉，忽然就有了活力，像是誤落凡塵的仙女，沾染了這世間的煙火氣，帶著一絲可愛，帶著一絲憂傷。

凌霄深陷其中，然后又看著自己一點點從秋水中消失，那是黛姬重新放下面紗。

黛姬盈盈施禮，緩緩轉身，裊裊婷婷而去，滿室留香。

……*……

那一夜，凌霄以四萬余錢和一曲《青玉案·章臺街》贏得了美人揭面，也贏得長安豪杰的認可。

漢代正月初一為正旦、歲首，朝廷會在這一天舉行規模盛大的朝會，百姓之間也會在這一天互相拜訪，逐漸演變為后來的春節。但那個時候，并沒有元宵節這個說法和風俗，所以凌霄將宋代詞人辛棄疾的詞作《青玉案·元夕》改成了《青玉案·章臺街》。

至于冒充原創作者之事，凌霄已經開始麻木，抄得多了，皮也就厚了。更何況，凌霄隱隱間覺得，這個世界，并不是歷史的時光倒流，他也不是所謂的歷史穿越，像是平行宇宙，又像是異世大陸。

如果凌霄猜測沒錯的話，那么所有的抄襲，都是原創。呃~皮厚者，必須學會找借口。

李氏糧鋪很講信譽，將九霄玉液送至凌霄落角處，滿滿一車，足足五十壇之多，而且死活不肯收錢，說是已經得到明確指令：凌霄是李氏的供應商，斷斷不能收錢，在長安城有任何要求，必須滿足，云云。

凌霄拒絕了李氏糧鋪在長安管事的酒宴邀請，當然也沒有付酒錢。人情往來，將來有還的時候，而且留香樓瀟灑了一回，身邊所帶余錢不多。

另外一個原因，最近他的應酬太多，幾個大佬輪流作東，連吃了好幾日，每日都半醉半醒，令人十分難受。感覺回到了以前做副總的時代，應酬到怕。

見事情順利，劉云終于還是忍不住，提前回了漢中，他這心里一直惦記著開酒舍的事。

凌霄閉門休息了一日。給樓護、王留各送了十壇酒，這兩位在長安城勢力強大，有了交情，將來或許用得著；單元也是十壇酒，吃住全部在人家這里，十壇酒不算多；王遵和衛長天則各給了五壇，意思到了就好。

五十壇酒看著多，一分派，所剩無幾，最后十壇，凌霄自有他用。

陸遠終于等來凌霄的消息，說是酒到了，請他和同窗好友到“瓊琚閣”一聚。

這日中午，陸遠、劉秀、朱祐、疆華、莊光、鄧禹、張堪一行七個同窗好友，共赴凌霄酒宴。

除非家里真的有礦，一般的讀書人手頭都不寬裕，太學亦然。凌霄是陸遠的兒時伙伴，又是漢中郡新晉富豪，拉上一幫同學赴宴，倍有面子的事，要不是凌霄叮囑只有七個席位，陸遠還能再叫不少人，他人緣不比劉秀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