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語魔音終止后，世界仿佛清凈下來，所有人的天賦禁錮立刻解放出來。

墨珂目光一閃，突然以荊棘短刃刺向了東丈。

東丈能徒手撕鬼子，戰斗能力自然是不俗，他以雙臂招夾住那持短刃的手，臉色一陣驚異：“我靠！你到底是哪邊的人？”

墨珂神色不變，雙刃露出，刀刀都仿佛直撲要害，繼續與他糾纏。

當墨珂動手時，南黎蘇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突然一陣危險的勁風從身后襲來，卷著濃厚的血腥氣。

南黎蘇身形跳來，血色的刀氣立刻將地面侵蝕出一條溝壑，他抬頭看向了血色的來源。

柯呈緩步走出，他直盯著南黎蘇手中的短刃，言語稱奇：“幾個小惡魔的犧牲，就換來了血飴天賦的進化，還真是筆完美的買賣?！?

似乎他根本就不在意手下的團滅，面對一個品質進階到A級的異骨兵刃，沒有誰可以抵擋這份誘惑。

“我給你最后一個機會，選擇臣服于我？或者等會我把你宰了，然后這把刀就歸我?！笨鲁释{道。

“臣服？”南黎蘇淡淡嘲笑，“在你的手下當個惡魔，然后像他們一樣？”

“不，我訓練的惡魔只有兩個出路，要么是戰爭機器，要么是收割生命的利器，而你…”柯呈的目光像是看到金庫一樣灼熱。

“沒有接受任何血化天賦，卻幾乎殺光了我精心培養出來的魔人，隱于黑暗，以弱克強，你就和你的刀一樣，是最完美的利器！我想那些家伙如果知道了，一定也會對你有很大興趣，你的未來不可估量?！?

南黎蘇沉默，他可不在乎那些估量。關于那些操控惡魔試驗的家伙，墨珂已經提醒過他了，如果可以，他只想安靜的回家做個廚子。

不過，柯呈剛剛卻說了“如果”，顯然那些家伙還不知道什么，既如此，那么今天他和柯呈之間只能有一場你死我活了。

一對一，他鐵定打不過柯呈，但現在他身邊有東丈，還有墨珂…

南黎蘇旋轉了一下刀刃，刃上鋒芒一閃，算作應答。

“你也是個天真的家伙…”柯呈裂開嘴角。血刀揮舞，宛如殺神降臨的他，頃刻間砍出了一片刀陣。

那些縱橫的刀氣是無法正面招架，詭異的腐蝕力下，哪怕是厚盾都擋不了多久。南黎蘇選擇左右橫挪，盡力讓這些攻擊落在空處。

他漸漸地引導著柯呈朝東丈和墨珂靠近。早在柯呈現身的那一刻，東丈就恍然大明白過來，三人氣機隱隱交匯，彼此蓄起了殺招。

墨珂再次先手，這一次她絲毫沒有留情，當柯呈背離她不過五米時，那一雙荊棘短刃瞬間綻放出致命的鋒華。

柯呈后心與后頸分別濺起龐大的血花，就像是中了兩顆達姆彈，這樣的傷足以致命。

一旁，東丈拳上已蓄上了沉厚的風威，只等柯呈中招，風暴拳推出，風聲如山中龍吼。

“有趣…”千鈞一發之間，三人仿佛聽見了柯呈淡淡的嘲諷。

墨珂一擊奏效，本欲抽身后退，但突然短刃上傳來的詭異鉗制力量讓她身體頓了一下。就這么一剎那的時機，柯呈回身單手抄住了她的脖子。

“想叛逃？”柯呈殘忍一笑，血手前突，無情穿透了她的腹部。

濃聚的風暴拳撞上了柯呈，犀利的風力像收割地皮一樣掀起一陣血沫血碎，將他打磨得愈發接近一個惡魔，但柯呈仿若未覺，手臂依舊牢牢擎住了墨珂。

風力邊緣波及到墨珂，傷口血液頓時飛起一串血珠，看上去無比凄厲。

“你，不過是個小鬼…”墨珂含著血，臨死的目光滿是輕視。

“我最恨叛徒了，尤其是背叛了我。”柯呈大手一扭，隨著一道頸骨碎聲，墨珂雙手無力垂落，黑發傾下，像是黑色玫瑰無聲凋謝。

“啊——”南黎蘇紅著眼撲上來，用盡全力將紅魔刺入了他的心臟位置，但柯呈僅僅是回頭遞給他一個似嘲笑，又似稍安勿躁的眼神。隨后血手巨力揮動，將他遠遠打飛出去。

風暴力量逐漸息止，那些彌漫在他周身的血氣像霧一樣泛動，南黎蘇稍稍觸及就感受到一陣腐蝕之痛。

南黎蘇咬著牙，這倒是個什么惡魔？

一旁，東丈在連番戰斗中同樣體能大耗，釋放出一記強力風暴拳后，本身再次脫力，但眼前，墨珂被殘忍殺害，他亦是紅著眼朝柯呈撲去。

“別去！”南黎蘇來不及出聲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東丈沖進了血霧中。

柯呈似乎只有對待南黎蘇才會稍稍客氣，他先任由東丈的風拳攻擊，然后緩慢抬腳，旋即狠狠踢出。

“嗚哇??！”東丈慘呼一聲，張口就噴出一大口血，柯呈那一腳印在了他的腹部，但那股巨力卻連著在他的背上透出了一片深紫血色。

“嘖嘖，差點忘了，我是不是也背叛了你們？”柯呈走到東丈身邊，然后再次抬腳。

“滾開?。　蹦侠杼K像個失控的野獸，不顧一切地柯呈撞開。他趕忙看了看東丈，卻發現后者那一絲微弱的生氣，正像熄滅的燭息一樣飄散。

轉眼間，兩個活生生的人就在他面前化作僅有余溫的尸體…

他的身體微微發抖，不僅僅是因為憤怒?？謶值那榫w只會化作讓他頭腦清醒的冰冷，但此刻他感到了陣陣寒意。

柯呈似乎很享受他這副呆滯的模樣，慢悠悠地拔出了插入心臟的紅魔。“嘶…能吸噬血氣的天賦，倒也有點意思，可惜就這么點能耐的話，我可要對這‘血飴’天賦失望了，莫非是受了你的影響，就進化成了半廢品？”

他隨手把玩了一下刀刃，感到無聊就扔給了南黎蘇。

南黎蘇將紅魔握在手里，一股凌厲又攜帶著痛苦的血氣頓時涌入他的體內，刺激著他的右手更加熾痛。

繼承了鬼手，柯呈的血液，同樣是充滿痛苦的…

“是不是很不甘心？是不是很痛苦？怨恨自己的弱小無能？”同樣的話，柯呈第二次問道。

“聽說你還要養家？簡直是可笑！一個惡魔也配有家？”柯呈大笑一聲，“這兩人和你只算得上萍水相逢，然而面對他們的死亡，你就這么感到了痛苦？”

柯呈舉起了血刀，將刀刃架在了南黎蘇的脖子上，“那么，再想一想吧，仔細地想，如果你家里的，那個讓你無比在乎的人，她出現在了這里，然后死在你面前，就像這樣，或者像那樣…”

似乎為了讓他想得更清晰，柯呈刻意將他的目光扳向了墨珂，又扳向了東丈?！白屑毾胍幌耄阍诤醯娜私惺裁疵郑俊?

嗤——

血刀劃破了他的皮膚，鮮血像止不住一樣流淌。南黎蘇重拳砸向了柯呈心口，濺起的血液落在他的臉上，襯托著那雙血一樣的眼瞳，無比猙獰可怖。

柯呈捂著心口，笑得像一個惡魔，“哈哈！就是這種眼神，像惡魔一樣的眼神！你以為惡魔都是怎么來的？這個世界上哪有人生來就是惡魔？”

“只是想一想就讓你失控至此，等哪天你真的失去了一切，所有人還不把你當瘋子一樣屠殺！”

柯呈最后誘語道：“很多事情主動要比被動輕松很多，沒有天賦能力就沒有資格守護一切，與其等到失去所有，不如現在就斬斷一切，繼承惡魔的天賦，親手去糾正這個失衡的世界！”

“要知道，魔都也不是絕對安全的?！边@句話狠狠刺痛了南黎蘇的心。

“我知道你會怨恨…”鬼手輕輕搭上了南黎蘇的肩膀，“作為補償，我可以給你一個，未來親手殺掉我的機會。”

南黎蘇沒有說話，搭在他身上的惡魔手掌，就像是活生生的現實，讓他無從反抗，漸漸地，他動搖了…

一路上，他已經感受到了太多無力。如果不成為惡魔，就無法守護未來，而成為惡魔，同樣需要放棄未來…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天堂的門口卻有惡魔把守。

就在這時，一只染血的大手從后方擒住了柯呈，然后將他無情摔了出去。

“我讓你放過他，不僅僅是性命，不要試圖把你的痛苦強加給別人?！蓖酪銦o聲來到了南黎蘇身側，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柯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似乎他的狀態也頗為消耗?！袄贤溃氵€真是個濫好人呀！”

“當初一場魔潮，你失去了所有家人，你拼著命救出了自己的兒子，結果還不是成為了無意義的犧牲品，你甚至都無處討理，這個世界欠你…”

屠毅直接打斷了他，聲音冰冷，“你走吧，除非殺了我，否則你別想動他?！?

旋即他又換上了警告的口氣，“那兩個人很快就會過來?！?

柯呈看著屠毅，不甘、冷漠、頹然、復雜，但他最終還是后退一步，“再見了，老屠?！?

見他離開了，屠毅神色一緩，然后，那高大的身軀像雪崩一下倒下。

南黎蘇見狀趕緊扶住他。此時他才看清，屠毅不僅是失去了手臂，甚至于連白瞳都失去了，他的生命亦氣息無比紊亂，仿佛隨時都會潰散終止。

屠毅注視著他無神的雙眼，突然問道：“是不是感到很迷茫？”

他指了指空蕩的眼睛，“曾經的我也是個惡魔?！?

簡單的一句話，像是為年輕的眼睛注入了光芒。

“你的未來只有你說了算，有些人會變，只是因為對現實認輸，只要還沒到無法挽回的時刻，就永遠不要感到絕望?！?

他抬手撫摸著少年的臉龐，柔和地笑了起來，似乎這是南黎蘇第一次見到他笑。

“年輕人，肩膀還沒硬起來，就不要總掂著未來，那只會徒增沉重?？赐戈幱爸?，至少先享盡那些光明美好的事，好好珍惜你身邊的人，多多陪伴，或許一切都沒有想象得那么糟糕。”

“如果你是我兒子，我一定不會讓你來獵魔戰場，來冒這樣的險…”

感受著年輕人重新堅定的目光，他的神情欣慰，逐漸安詳…

一片黑耀突然閃爍在屠毅手中，正是那個南黎蘇見過一次的永夜符石。

仿佛是世間最極致的黑暗物質，光線被完全吞沒，視線所及，猶如時空被摳去了一塊，然而就是這中純粹的漆黑中，卻隱隱有著一線可視的符形，仔細凝視，還無比清亮。

“拿著這個，活下去，回到魔都去…”

“不要怨恨這個世界，因為沒用……希望總亮在黑暗的夾縫之間，尋找起來很難很累，但不要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