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江小楓躺在床上已經(jīng)很久了，卻毫無困意。他把被子抱在懷里，來回的翻動身體，早已經(jīng)是心煩意亂了。又過了一會，江小楓索性坐了起來，用雙手胡亂地把被子撮成一團，然后用力的拋向了身后。

“呼！”

他喘了一口粗氣之后，便盤膝而坐，嘗試著調(diào)運身體里面的元氣。

“三玄歸元訣”人玄境界的第一層是“納氣”，江小楓在方菱的指導下，僅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就已經(jīng)小有所成了。燕然知道這件事以后，頗為震驚，認定江小楓是一個百年不遇的奇才。可是等到自己親自傳授給他第二層“運氣”的法訣以后，她又改變了這個看法。

如果按照江小楓修煉第一層所用的時間來看，修煉第二層用個半年多的時間也差不多能達到初始階段了，可是他足足用了一年半多的時間，卻還是沒有半點進展。再后來方菱也對他沒有了耐心，只是每天教他識一些字，道法上的事則一概不問。由于江小楓勤奮好學，這兩年下來倒是能讀書認字了。

江小楓在床上閉目而坐，他把全身上下每一根筋都繃得緊緊的，因為太過用力，他的身體開始顫抖了起來。

“出了啊！出來啊！快出來！……”

江小楓在心里不停地念叨著，過了一會，他滿懷希望地睜開了眼睛。當他看到自己身體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失望到了極點，因為自己全身的周圍還是連半點元氣的影子都沒有。

江小楓沮喪著臉，向后方仰去，任其自行地倒在了床上。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間有一種強烈的想哭的心情。他握緊了雙拳，狠狠地咬住牙齒，可是溫熱的淚水還是流了出來。

過了一會，他如同失了魂一般地躺在那里，兩只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那輪明亮的圓月。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到雙眼已經(jīng)開始模糊。

漸漸地，他看見了以前的家——一間簡陋的茅草屋，門口還有一顆粗壯的大楊樹。突然間，腥臭暗紅的血液、爺爺干枯的身體、血枯子那張極度扭曲的面孔，全都翻江倒海般地顯現(xiàn)了出來。緊接著，有一只散發(fā)著血紅色光芒的巨大觸手疾速地向著自己的胸前抓來，一陣腥臭的味道把他嗆得幾乎要昏了過去。

江小楓“嗖！”的坐了起來，他大口的喘著粗氣，身體仍在不停地顫抖著。

又是一場噩夢。

這兩年來，這樣的夢他不知道已經(jīng)做了多少次，但是他從來都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

過了好一會，等氣息漸漸的平穩(wěn)了，他穿好了衣服，背上利劍，慢慢地走了出去。

屋外，圓月高懸，月光如秋水一般灑落在大地，潺潺而流。

江小楓向著后山走去。

夜黑人靜，時而有陣陣山風吹過，如茵的綠草似碧波般蕩漾著。

也不知道為什么，江小楓看著這些浮動的山草，卻是無比的厭惡。

他突然用左手拔出了利劍，狠狠地砍了下去！

砍！砍！砍！……

一下接著一下，毫不留情！就好似這些野草都是和他有著深仇大恨的敵人！

“嗖！”“嗖！”“嗖！”……

失去了生命的野草，在漫天飛舞著。

江小楓的右前方有一塊半米高的巖石，他一邊揮動著利劍一邊向前走著，并沒有注意到它。

“當！”

利劍狠狠地砍在了巖石上，當即火星四濺！

“哐啷！”的一聲，利劍從江小楓的手中滑落到了地上。他用右手緊緊的握住了左手腕，手骨斷裂一般的疼痛感讓他的鼻子、眼睛、嘴巴皺得幾乎都要聚在了一起。

“啊！——”

他突然將雙手攥成了拳頭，仰天咆哮起來。

這一喊，似乎把所有的憋在心里的痛楚，一下子全都釋放了出來！

******

清晨。

江小楓無精打采的向自己的住處走了回來，卻在半路上遇見了楚譽。

楚譽一臉焦急之色，問道：“小楓，你上哪去了？我正到處找你呢！”

江小楓囁嚅地道：“我去后山轉(zhuǎn)了一圈。”

“這樣啊！”

楚譽面色轉(zhuǎn)喜，又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師父允許我傳授給你道法了！”

“啊？”

江小楓先是一愣，然后又驚訝地道：“真的嗎？”

楚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道：“當然是真的了。”

早飯過后，楚譽把江小楓帶到后山靠近瀑布的一處地方，打算傳授道法給他。當楚譽了解到江小楓的情況之后，搖搖頭道：“小楓，你必須把第二層融會貫通，完全的掌握之后，才能修習第三層法訣的！”

楚譽頓了一下又道：“第二層是“運氣”，等你能控制好元氣之后，接著就是‘隔空御物’與‘御物飛行’了，這一切都是循序漸進的，你不要太心急了。”

江小楓聽他說完這些，哭喪著臉道：“五師兄，我聽燕師叔說過，就算是資質(zhì)平平的人，修習第二層道法兩年后，也會多少有一些表現(xiàn)的。可、可是我也已經(jīng)修習兩年了，為什么還是沒有一點的進展？”

楚譽用同情的眼神看著他，安慰道：“資質(zhì)這東西是因人而異的，不可強求。你學第二層的時候比別人慢一些，或許以后就能比別人快了呢！這都是有可能的事。”

江小楓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還是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

“哦，對了。”

楚譽突然想起來了什么，又指著身旁的一塊大石頭道：“在你還不能控制好元氣的這段時間里，可以用劍來砍削石塊，鍛煉一下體質(zhì)。”

“就像這樣。”

他說著就把手中的黑色仙劍“黑風”對著石塊斬了下去。

“咔！——”

手起劍落，這個兩尺高的石塊輕易的就被劈成了兩半。

江小楓看到這一幕，驚聲道：“五師兄，你的手腕不痛嗎？”

楚譽淡淡一笑，道：“剛開始的時候也會痛的，砍得多了，以后慢慢就沒有感覺了。”

又過了一個月，葉千刃突然來了解江小楓的修行情況。所有的一切他自然早就知道的，只是輕輕的點了一下頭，道：“繼續(xù)努力吧！會有進步的。”

“師父！”

葉千刃正要回去，聽見江小楓再叫自己，又轉(zhuǎn)回身來，祥和地看著他。

江小楓把想說的話又咽回了肚子里，低下了頭。

葉千刃見他有些古怪，便用關(guān)心的語氣道：“怎么了？有什么話就直說吧！師父不會責罵你的。”

江小楓聽他這么一說，當即鼓足了勇氣，道：“師父，我是不是不適合修習道法？”

“什么？！”

葉千刃臉色突然轉(zhuǎn)怒，厲聲道：“那你說你適合干什么？砍柴？挑水？以后這些雜活都交給你做好了！有那么多人在第二層上停留了二三十年都沒有放棄，你只不過才是他們的一個零頭而已，就已經(jīng)堅持不下去了嗎？！你楚師兄沒有放棄你，我這個當師父的也沒有放棄你，可你倒好，自己先放棄自己了！哼！”

葉千刃說罷便甩袖而去。

江小楓呆呆的站在那里，感覺師父的話就像是一連串的怒雷在自己的頭頂炸響開來。

果然，從那天以后，葉千刃就讓江小楓每天清晨都去后山砍柴了。

這一日，太陽才剛剛抬起了頭，江小楓就已經(jīng)背著一大捆干柴從遠處歸來。這時候，他看見前面一顆粗壯的大樹下有幾個師兄圍在那里議論著什么。

走得近了，便聽見九師兄唐禮對著眾人訕笑道：“聽說咱們那個小師弟啊，修習第二層道法已經(jīng)兩年了，可是卻沒有一絲的進展，把師父給惹生氣了！”

又有一個師兄道：“是啊是啊，我入門已經(jīng)十年了，可是從來都沒有見過師父他老人家生過氣呢！”

……

這時候大師兄孫任通走了過來，對著眾人呵斥道：“去去去！別在這說些沒有用的！”

江小楓聽見他們說的那些話，心里很是難受，但是他沒有表現(xiàn)出來，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眾人面前，干笑著道：“師兄們早。”

眾人都只是隨意的應了一聲，只有孫任通對他關(guān)切地問了兩句。等江小楓走得遠了，只聽見唐禮冷冷一笑，道：“真是個白癡！”

孫任通一聲大喝：“閉嘴！”

眾人瞬間變得安靜了下來，不再有人說話了。

他又走了一段路程，卻見到葉千刃從廚房的方向負手而來，便躬身道：“師父。”

“恩。”

葉千刃應了一聲，看到他此時面色微紅，便淡淡的道：“累不累？”

江小楓以為師父是在關(guān)心他，心中頓時一熱，回道：“不累。”

葉千刃聽罷，眉頭一挑，道：“那就再去挑一擔水回來！”

江小楓微微一怔，低下頭來：“是。”

葉千刃看他這個樣子，臉上立刻浮現(xiàn)出了一股怒意，冷哼了一聲，便不再理他。

“師父！”

葉千刃側(cè)過身來：“怎么？”

江小楓看出師父似乎正在生氣，竟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葉千刃回過頭來，滿臉怒容的看著他：“有什么事情就去和你五師兄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