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俞夢菡后退著，張一夢眼中閃過一抹痛苦和無助，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我是張一夢。”

“你不是。”俞夢菡緩慢卻堅定的搖頭，“我認識的張一夢，不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張一夢靜默不語，眼中的掙扎之色愈發濃郁，雙拳緊握，肩膀微微顫抖著，神色黯然。

“雖然我不認識你，但你救了我卻是真實的，以后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再見。”

俞夢菡說著，轉身離開，張一夢站在原地，沒有阻攔也沒有呼喊。

在她轉身的瞬間，再也抑制不住情感，淚水奪眶而出，掩面低泣。

看著漸漸消失在地平線外的嬌弱背影，張一夢心緒萬千，良久，仰天長嘆。

“我錯了，無法回頭…”

黯然神傷，轉身離去。

一個往南，一個往北，漸行漸遠，消于塵埃。

“哈哈哈哈…小子，我就喜歡你這種視蒼生如無物的殘忍，這才有洛空徒弟的樣子！”

戒靈熟悉的聲音傳出，突兀的，一道人影陡然出現在他的身側，與張一夢并肩而立。

張一夢驚訝，好奇的轉頭。

那是一名氣度儒雅的年輕男子，素白長袍無法掩飾超然的風度，相貌雖然普通，眼中閃爍起出智慧的光芒。

“你是…戒靈？”

那人燦爛一笑，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蒼夜，如你所知，我也是輪回戒的戒靈。”

張一夢微微一愣，旋即了然，“是因為蒼生泣血的原因嗎？果然，這東西對你有好處。”

“談不上好處吧，頂多就是能讓我顯現相貌，你能看見罷了。”蒼夜笑著擺擺手。

本以為張一夢對此會感到很好奇，哪知道他絲毫不為所動，依舊快步向前方走著，蒼夜不禁出聲：

“哎小子，那丫頭你不打算追啊，就這么放心讓她一個人離開？要知道這里可是和天云帝國常年征戰廝殺的東荒之地，論野蠻程度，比北蠻還要更深。”

“我知道這里是東荒，但我也知道，我無法替俞夢菡做選擇，更沒有資格去干涉。”

張一夢說著，眼神不由暗淡下來，神色悲愴，面容蕭索。

蒼夜沉默，若有所思，“看來突如其來的殺戮對他的心神造成了不小的沖擊，搞不好會因此廢掉，不能讓他就這么沉淪下去。”

眼珠子快速一轉，計上心頭。

“小子，有沒有感覺到自己的修為有所變化？”

張一夢掃了他一眼，眼神淡漠而憂郁，“感覺到了，十四個人的怨戾之氣融入血脈之中，修為直破三級，現在已經是王者四段。”

“這種感覺怎么樣？是不是倍兒爽？有沒有一種想要堅定殺戮蒼生的念頭？”

張一夢搖頭，答非所問的道：“師尊說過，天云有三劫，第一劫，是玉燕公主周靈之劫，化解災厄，可保天云帝國長盛不衰；第二劫，是我父親生命之劫，若能化解，可保天云邊疆無礙；第三劫，是我命理之劫，若能度過，可成帝國千秋霸業。我不知道泣血加身算不算我的命劫，但我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去往南疆，保住父親性命，以報答他的養育之恩。”

聽到這話，蒼夜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面容一凝，沉聲道：“你想干什么？小子別做傻事，你的大好人生現在才算開始啊。”

“蒼生泣血乃億萬生靈無盡怨戾匯聚而成，我已經步入殺道，趁現在還能保全自我意識，不會造下太多殺孽，盡快完成夙愿，一旦修為高深，我自己也不確定是否還能把持的住。”

“你想死？”

蒼夜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眉毛一挑冷聲說道。

張一夢點頭，輕吟稱是。

“反正已經走上不歸路，倒不如趁這機會化解父親災禍，順便還能為帝國平定無盡疆域。”

“你打算去南疆？”

“正是。”

聽了他的話，蒼夜再也沒有說什么，只是閃爍的眼神顯示出，他的內心并不平靜。

“從此地到南疆足有萬里之遙，憑你王者境的修為，沒有一個月時間是不可能趕過去的。”

“那就找一匹馬或者坐騎什么的，反正我到了南疆也需要帶兵打仗，提前搞一匹好的坐騎，對戰斗也有幫助。”

張一夢無所謂的說道，蒼夜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下一刻，蒼夜手掌輕揮，面前半空中突然浮現出一張古樸的卷軸，卷軸緩緩攤開，竟然是一幅地圖。

“小子，你過來看，咱們現在在這個位置，從這里到你父親所在的南疆邊境，最佳路線是這這樣…”

蒼夜說著的時候，手指不斷從地圖上劃過，張一夢心里也對此有了大致的概念和了解。

畢竟，他前世足跡遍布天云各地，對地理環境和位置還算比較熟悉。

蒼夜繼續說道：“你看，東荒以南八百里，是號稱大陸天塹的魔靈山脈，我們不走官道，直接從魔靈山脈穿過去，就能到達風暴平原，往后就是一馬平川，直達南疆。”

“魔靈山脈是靈獸盤踞之地，在那里有無數神奇的靈獸生活著，如果能找到一只半條的靈獸充當坐騎，用來趕路也是極好的，你覺得呢？”

張一夢看著地圖，略微沉吟了一番，點頭稱是。

“好，就聽你的。”

打定主意，兩人隨即動身，四下掃視一番，確定正確方向后，腳步一動便飛速沖了出去。

同一時刻，俞夢菡卻陷入了迷茫之中。

躺在枯黃的草地上，仰望蒼穹，眼角的淚水不斷順著臉頰滑落，雖無聲，眼神卻顯得異常悲傷。

“為什么他會變成那樣？為什么我會感覺這么難受？”

眼前，張一夢的身影不斷浮現，過往的一幕幕如走馬燈般極速跳躍，最終卻定格在那如魔神般冷漠的背影上。

“那個呆瓜，為什么不來找我，難道我在他心中一點地位都沒有？”

“不行，如果他真的回來找我，我是拒絕還是答應？”

患得患失，舉棋不定，俞夢菡現在就是這種情緒。

“萬一那笨蛋不來找我怎么辦？我一個人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豈不是太危險了？難道要我回頭去找他？不行不行，那我豈不是顯得特別沒面子。”

“本來錯的就是他，憑什么本姑娘給他道歉，還死乞白賴的纏著他，跟倒貼有什么兩樣。”

“仔細想想，其實他也沒犯什么錯，就是殺了幾個冒犯我的小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那么善良，肯定也不愿意殺人的。”

“可是他殺人簡直比殺雞還要簡單，那些修為明顯比他強的人都擋不住他的一招，就跟書上寫的魔功一樣。”

“不對不對，萬魔噬心訣也是魔功，哎呀呀~煩死了！到底該怎么辦啊~”

俞夢菡突然坐起身，兩只手懊惱的抓著頭發，用力搖頭想驅散那股復雜的思緒。

“不管了，如果他回來跟我認錯…不認錯也行，不行不行，還是得認錯，問題是他也沒什么錯可認的，哎呀，反正就是得跟我說好話，這樣我就答應跟他一起走，嗯，就這么辦！”

倏然間，寒風驟起，彌漫天地，凜冽刺骨令人不由顫栗。

下一刻，輕吟聲從俞夢菡耳邊傳來。

“丫頭，別再糾結了，一夢不會回來的。”

轉過頭，一名青年男子面帶微笑站在她身邊，如雪白發蒼然醒目，如墨長袍隨風輕舞。

看清那人，俞夢菡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師父！您怎么來啦？”

如果張一夢在這里，他會驚訝的發現，那人就是為他解除六陰絕脈封印，并贈送輪回戒的神秘高人陸空。

陸空微笑著，點頭示意。

“師父，師弟入魔了，樣子好可怕，你快救救他吧。”

陸空頷首，輕輕搖頭，“事情我已經都知道了，不必擔心，你跟我走吧。”

“去哪？”俞夢菡好奇道。

陸空抬頭，眼神微微一凝，目光仿佛能穿破無盡長空。

“去一個…能拯救一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