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師，您老今日能來，小子真是不勝惶恐。”見到秦海，王興的態度和面對王充時相比簡直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畢恭畢敬，持后輩禮數，絲毫不敢逾越。

“小王，都這么熟了，不必客氣。”精深的內家拳拳術，使秦海的性子漸趨清朗慈和，已沒有了多少武師年輕時常會有的沖動，面對后輩也自不會倨傲。

見社長如此做派，眾多新社員已隱約明白了這位老人的身份。王興稍作介紹后，便提出，邀請秦老給大家提點一二。

秦海答應了下來，就穿著便服，隨意地來了一套拳法，再詳細地講解了一番其中動作變化的關竅和注意點。

在人群中看了一會兒，王充發現師父此刻展示的東西，相比傳給自己的要顯得大眾化了不少，雖然講的很細致，動作卻很粗淺，沒涉及到多少核心的技巧。看來武學中果然還要講究個親疏有別，即便是大師級的人物身上，想要出現“有教無類”的說法，也有些難見。

接下來，便是集體訓練的時間。可李鈺等身穿練功服的社員，即武術社的“精英”們卻在此時紛紛出列，來到偌大練習室的另一側，似乎另有安排。只剩下王興一人，站在剩下的人前面，道：“諸位，學武最忌好高騖遠，你們的功夫還未精深，需要從最基礎的部分抓起。因此，便由我來教你們一些初級的武術套路，等掌握的程度達到了我的要求，才能分門別類地學習真正的拳法，明白嗎？”

只有寥寥幾人回應。雖然站在這兒的人大多知道自己水平有限，但要親口承認自己不行，還是有些困難。王興之所以能說出這一番話，卻是由于在入社時填的表內，便有一項“武學基礎情況”，王充是擔心太過出頭，所以沒填上去，不知其他人是真不會，還是如他一般刻意藏拙。

此時觀察周圍人的神情，后一種可能性貌似能夠排除了。

但這樣一來，身處其中的王充就著實無奈了。他一聽便知道接下來社長要教的絕不適合自己，可若是毫無顧忌地說出自己的情況，以他和王興的關系，未免有挑釁的嫌疑。然而就這么混在新人堆里，又是浪費時間，不由地使人進退兩難。

正在那兒猶豫，忽然見秦海走過來，往人群里指了指自己，道：“這位同學，請你出來一下。”

“我？”王充詫異，剛剛不是還讓他不要聲張二人之間的關系嗎，怎么一轉眼又明目張膽地點了自己，不知唱的是哪一出戲。

“對，就是你。”秦海面色不改，雙目中卻含著些許笑意。“你和我過來。”

王充出列，跟在老人后面便往另一邊走。王興就莫名其妙了，忍不住出聲道：“秦老，您把他帶去那兒干嘛，他剛入社，武術還要入門呢。”

秦海道：“無妨，剛才想起來安然他們練武時還需要一個陪練，我找他去當當架子。而且多接觸一些成熟的技巧，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王興還想開口，卻想到對方何等實力，對武道的見解自然遠非自己可比，在此強辯豈不是班門弄斧，因此只得悻悻地住了嘴。

王充在一旁沒吭聲，心中卻嘖嘖稱奇，想著這世上果然是拳頭大好說話，看師父他老人家，做事根本不需要理由，便能讓強勢的猩猩社長自動閉嘴。只是不知自己何時才能有這個威望。

不提另一邊的操練情況，只說王充來到一群穿著規范的人中間，頓時有些不倫不類。秦海掃了一眼，叫過李鈺，淡淡道：“你們不是還有幾件備用的衣服嗎，改天給這位小同學也來一件。”

“行的行的。”李鈺點頭如啄米，背過身時，還暗暗朝王充比了個大拇指。

“好了，一個暑假沒見，你們都把功夫施展一遍，讓我看看退步了多少。”秦海這才面向大家，微笑道。

王充瞧了瞧這頭的人數，只有不足十人，心中頓時明了不少。原來秦老說是指導老師，其實指導的只是這些社團中的骨干。也是，武術這種東西，很多時候需要逐個糾正提高，那一大幫子人怎么忙得過來。

“那就從安然先開始吧。”

“是。”一拂寬松的袖口，女孩兒抱拳出列，與之前一比竟也顯出幾分英姿颯爽。

王充瞪大了眼，就等她的表現。

只見安然正身而立，忽然雙拳變掌，交叉下行，帶起輕微的風聲。又復上提，進而轉拳沖出，接著便是一連串的拳掌變換，前打后攔，使人目不暇接。

一個套路還沒打完，王充在邊上已看得呆了。他從沒想過，這么一位柔弱的女孩子，竟能打出如此精妙的拳法。雖然與他習得的劈拳相比，同樣出招時的力道也許有所不如，但二人若是對敵，他有一種直覺，自己可能摸不到對方的衣角，便要被打得抱頭鼠竄。

良久，安然收拳，筆直站立，突然傳來一陣“啪啪啪”的掌聲，眾人目光所向，王充尷尬地把手背到了身后。

“我...情不自禁，抱歉，抱歉。”

他還沒表現出什么，那邊安然的俏臉又紅透了，倉促地鞠了個躬，便逃到另一位女生身后躲了起來。

這前前后后氣質差別之大，簡直判若兩人，讓王充恍惚間有些分辨不清。回過神來，他才想起自己喝了半天的采，竟看不出女孩使的是哪路拳法，只覺每一個分動作都幅度不大，卻拳勢緊密，隱隱有剛柔并濟之風。

當然，與他不同，秦海雖然擅長的是形意拳，但明顯對各家拳術都有研究，至少教教這些年輕人毫無問題，此刻便點著頭道：“安然，你能將這套‘尋橋’使得緊湊綿密，滴水不漏，顯然已有了幾分火候。你叔父有沒有傳過你‘標指’？”

叔父，聽起來還是家學淵源啊。王充心中好奇，只能再次湊到李鈺邊上，問道：“學長，安然學姐練的是什么功夫？”

“她剛剛打的這套，是詠春拳里的中級套路，尋橋，”李鈺低聲道，“據說是她住在廣東佛山的叔父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