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藥仙那么聰明一個人，她從未見過墨無月和阮靈兒，卻能夠僅憑著他們的一兩句話，便能猜出他們的身份，她若是稍微理智一點，又怎么能不明白阮靈兒所說的。

只不過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往往旁觀者清，當局者卻執迷不悟迷惑不清。她不肯相信這個事實，便終究自己讓自己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阮靈兒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落下來，南華藥仙的神色慢慢地沉下去，腦袋也再也未曾再抬起來，這地府之中的氣氛就這么陷入到了寂靜之中，像是隨著南華藥仙的心一點一點地死去一樣。

終于，也不知就這么過去了多久，面前的南華藥仙終于是抬起了腦袋，目光灼灼地看著阮靈兒，眼底的神色越發濃厚了起來，她死死地盯著阮靈兒，像是要把她盯地融化了一般，好不容易才收回了神色去，一揮衣袖，“你們走吧，我是不會跟你們出去的。”

“藥仙……”

“夠了！”南華藥仙吼了一聲，“不必再跟我說什么了，不要再提那個名字，也不必再說以前的事情，離開這個地方，我不想再見到你們。”

“可是藥仙，難道你就不能再想想外面的百姓嗎？你畢竟曾是蓬萊島的仙人，也有著保護著一方百姓的責任，難道，如今你就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曾經要去保護的百姓遭此劫難。”阮靈兒還是不想放棄，只要有一絲的希望，她便想要爭取到底。畢竟，在她的身上，有著太多的責任了。

“你也說了，‘曾’這個字，仙人這個身份早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我，不過只是冥王府里的一個等待投胎的廢人罷了。那些百姓如何，六界如何，早已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了。”

“又怎會沒有關系，冥界也在六界之中，凡界民不聊生，仙界四處大亂，妖魔肆意妄為，你覺得冥界，又怎么會脫身其外。”

“就算你再怎么說，也沒用了。”阮靈兒的語氣越發激動起來，南華藥仙卻似乎絲毫也不放軟，“更何況，我的煉藥修為也早已被這焰火結界磨得一干二凈，如今哪怕我同意跟你們出去，恐怕也無濟于事了。”

“藥……”

“靈兒……”阮靈兒還想再說，一旁的墨無月卻是攔住了她，抓著她的手，力道也是緊了幾分，“南華藥仙這句話確實沒錯，若是其他層地獄也就罷了，不過只是摧殘肉體受些折磨，可是這第七層地獄的焰火結界，卻是對這內里修為最為摧殘的，藥仙在這里待了數百年，恐怕從一開始，便沒有想要留住自己這身修為的打算。”

墨無月說著，朝著前頭的南華藥仙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這一次是我們叨擾了，我們會離開，不過藥仙，靈兒的話我也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就像我們現在離開一樣，放棄、何嘗不是另一種選擇。”

墨無月的話音落了下來，拉上一旁的阮靈兒便是抬腳要離開，阮靈兒心中還是不甘，可如今看來，怕是也再說什么也沒有用了，只得朝著南華藥仙拱了拱手，任由墨無月拉著往前頭走去。

只是，兩人才剛沒走出幾步，后頭的南華藥仙卻是站了起來，像是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道：“玉靈牌。”

三個字，一下子就讓阮靈兒的身形頓了下來，她回過身去，看著半空中的南華藥仙。

南華也看著阮靈兒，喉間遲疑了一下，才接著說道：“我雖然不行，不過你有玉靈牌就做得到。我剛通過水屏看過了他們的癥狀，不是普通的瘟疫，是劇毒之物入侵所致，而玉靈牌八階的功法，碧泉訣，就可以做到。”

“碧泉訣？”阮靈兒心中立馬冒出了這套功法出來，它能清心清毒，的確是制服毒藥最好的功法，可是以她的功力，連逼出云嵐體內的毒性都做不到，碧泉訣，真的可以嗎？

南華藥仙臉上的神情卻似乎是毋庸置疑，“先用碧泉訣逼出體內大部分毒性，再用子午鼎和冰心訣共同熬制高階靈藥碧泉丹，雙管齊下，應該能起作用。”

南華藥仙如此說道，阮靈兒和墨無月臉上也是終于露出了些許的笑容，就算她不肯跟他們出去，可若是能有解救的法子，也實在是不虛此行了。

阮靈兒想著，也是高興地朝著南華藥仙拱了拱手，“靈兒替百姓們多謝藥仙了。”

“不必。”南華藥仙擺了擺手，“我也沒有做什么，其他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她說著，又看了看面前的墨無月和阮靈兒，墨無月的手依舊一直拉著阮靈兒，南華藥仙的視線停留在他們拉著的雙手之上，才慢慢地收回了視線來，“你說得對，青安他，的確是不夠愛我，即便不用像那女妖一般甘愿等上數百年的愛，就算如同你們一般，我也足夠了。”

“我們……”阮靈兒面色一紅，看了看一旁的墨無月。

“這小子是堂堂仙君，肩負著維和六界的責任，卻還是選擇跟你在一起，說實話，我連你都開始有些羨慕了。”

“藥仙不必羨慕。”墨無月淡淡應了一聲，拉著阮靈兒的手也堅定了幾分，“每個人的情路都是不同，藥仙若是愿意放下過去，定是也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前路。”

“也罷也罷，你們也不必再勸我了，情況既然緊急，卻速速離開吧。”南華藥仙說著，視線又放到了阮靈兒身上，“你有玉靈牌在身，冰心訣的修煉又早已如火純情，將來定是有異于常人的造化，冰心訣最后一階的修煉艱險無比，但若是你身旁這人是真心待你，想必也會好好保護好你的。”

阮靈兒也不知道南華藥仙最后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她現在的冰心訣才剛剛嘗試晉升八階，最后這一階的冰心訣她連功法秘籍都沒有看。

但是看來南華藥仙也不打算多說，只是又一揮手，示意阮靈兒和墨無月離開，便是復而又坐了下來，背對著他們不再說話。

墨無月和阮靈兒相視看了一眼，也知道不能再多停留了，便是快速離開了第七層地獄。

阮靈兒被墨無月一路拉著朝外頭走去，不時還是回過頭看著身后的第七層地獄大門，對里頭的南華藥仙依舊是有些情緒梗懷。

一旁的墨無月看著身旁的阮靈兒，手勁緊了緊，便是壓低了幾分聲音，問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藥仙還會在這兒待上多久。”阮靈兒抿了抿唇角，誠實說道。

“應該不會太久。”墨無月低了些許下頜，“藥仙是聰慧之人，之前是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如今想通了，應該就很快會離開了。”

“嗯。”阮靈兒點了點頭，“希望藥仙若是再投胎凡界，不會再碰到同樣的事情，在第七層地獄等了幾百年，卻沒想到青安道長早就已經死了，連見都沒有來見她，她應該，很傷心吧。”

“用幾百年的時間來想通也不算晚。”墨無月應了一聲，“最怕就是一直帶著執念，那才真是害了她自己。”

“是啊。”阮靈兒微微地嘆了一聲氣。“我想，若是我自己，可能做不到像她那樣，苦苦地在這第七層地獄里受盡折磨，就為了能等青安道長最后一面。還有紫諾和莫娘，一個在楚章候那兒隱忍為生，寧愿得罪天下人費勁苦心也要為了能治好云嵐，另一個也是苦苦地等著良師兄，一世又一世地守護著他，妖王位置可以不要，滿身修為也在所不惜，只為了守護完良師兄的十世劫難，甚至都不要求這最后的結果。”

阮靈兒想，她可能是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像他們那樣去放棄一切全心地愛一個人，對于她來說，一個小魚兒，她便不可能放得下。

阮靈兒撇了撇嘴，微不可聞地長舒了一口氣，只是她的話音落了下來，一旁的墨無月拉著她的手，動了動，原本只是輕輕地握著手掌，這會子卻是松了五指，緊緊地跟她五指相扣在一起。

頓了一下，他沉沉的聲音才又響了起來，“你不會這樣的。”

“嗯？”阮靈兒哼了一聲，抬頭看向了墨無月，正巧撞入了他灼灼的目光里，她有些發愣，似乎在那目光里看到了一絲柔情，才又聽著他的聲音道。

“你不會這樣苦苦等待，因為我不會讓你等。”

他知道她還有小魚兒要守護著，他也不舍得讓她像他們一樣這般地苦等下去，受盡折磨。

“靈兒，若是我們之間一定會有一個人這樣，那也會是我，讓我來等你就夠了。你放心，我會保護好你和小魚兒，不會讓他們的事情發生在你的身上。”

墨無月的聲音低低的，有著一種蠱惑人心的低沉感，一下子就滲透到了阮靈兒的心里去。

她輕咬了一下下唇，嘴角一彎，便是也跟著笑了起來，點了點頭，“嗯，我們都不會等對方的。”

六界大亂迫在眉睫，她沒有想過他們會走多遠，但是如今既然在一起，她便一定好好地珍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