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的問話讓馬車里一時沉寂下來。街道上從馬車邊路過的一個大人正催促著身邊小孩回家，嘴里還嘀咕著：“都死了三個人了，你也想被人害死嗎？”

“死的都是大人，我只是個小孩子。”女童辯解道。

兩人的聲音急促而短暫，很快消失在街道上，車里的靜寂也別打破。

宋璃兒嘆了一口氣，看著江渚一副要問到底的表情：“能不能等案子破了我再跟你說，現在說起來有些麻煩。”

江渚不再去看宋璃兒，掀開隨著車在晃動的流蘇車簾。

都城已經被夜晚吞噬，街道上空無一人，因著還未破解的殺人案件，都城里的人都趁著天黑回到家中，緊閉家門。

陳學青小聲在宋璃兒的耳邊嘀咕著：“你當真要說？”

宋璃兒推了一下陳學青，又怕引起江渚的注意，只能將聲音壓得更低：“剛在你怎么不幫我找個借口，現在問這個種話有什么用？”

“我這不是想著你會直接拒絕嗎？”陳學青無語說道。

“滾一邊去，你沒看到江少卿那眼神，我壓根就抵擋不了。”宋璃兒見江渚要轉過來身子，立即將陳學青推到一邊，沖著江渚傻笑。想著江渚會不會又問他們在說什么吧？就聽到江鑫在外面說，已經到了福安堂。宋璃兒毫不猶豫的跨步，下了馬車，松了口氣，又轉而回頭對著車里說道：“我去找人，你們在這里等著就好。”

福安堂的門已經關了，宋璃兒從后門去敲門。

開門是阿七，從門縫里見到是宋璃兒，連忙將門打開，發現只有宋璃兒一人，連婢子都沒有跟著一個：“宋娘子，這會兒怎么來了？現在城里不太平，您一個人在外面晃蕩，得多不安全。”

“沒事，我就是來問問。老三和老五有沒有過來？”宋璃兒聽著阿七的口氣，不像是有人在這里等她，心里免不得有些不安。

“他們來作甚？平時已經沒少叨嘮娘子了，這時候來添什么亂？”阿七對那幾個乞丐頗為不滿，抱怨完，見宋璃兒的臉色也不太好，尷尬的笑了笑。

“意思是他們沒有來過？”宋璃兒再問道。

“沒有，我今日一天都在前面，沒見到老三和老五。”阿七回答道。

“好，如果他們有來，幫我留著，再找個人去我家通知我。”宋璃兒心中不安慢慢擴散，丟下這么一句話，急急忙忙的跑回了馬車。

打開車門，喘著氣：“他們沒有過來。”

“你先坐下。”陳學青拉著宋璃兒的衣袖，讓她先坐下。

江渚看了眼，將門關上，等著宋璃兒的話。

“我問了阿七，說老三和老五都沒有過來。”宋璃兒擰著眉頭，有些著急：“能不能去一趟天頂街上的破廟，我想去看看。”

外面的江鑫聽到，趕著馬車往破廟走去。

廟已經破爛不堪，大門已經有一扇門沒了，里面燒著的幾個火堆圍擁著火烤的乞丐，見到江渚身上的官服，全部都警惕的看著這一群突然到訪的人。

宋璃兒正打算走進去，江渚拉住她衣袖，不讓她這么冒失，宋璃兒覆蓋上他的手，給了一個放心的眼神走了進去。

江渚愣了一下，將自己的手收回來，放在袖子下。手上那瞬間的溫度，并沒有隨著宋璃兒的離去而消失，反而是讓他感覺十分的灼熱。

“放心吧，璃兒和他們已經打過很多次的照面。”陳學青說道。

江渚沒有說完，而是轉身上了馬車，讓里面乞丐降低他們的警惕性。

廟的光線不好，宋璃兒瞅了半天都只看到每個人身上都是黑漆漆的一團，只好站在中間，直接說道：“老二，老三和老五呢？”

只見依靠在墻角，臉上用已經看不出原本形狀的帽子蓋著的乞丐，起了身，看到院子中間的宋璃兒，三跳兩下到了跟前：“宋娘子你怎么來了，老三不是去找你嗎？”

“下午是去找我了，說是老五病了，我讓他去醫館找我，卻沒有看到人。”宋璃兒說道。

“老三傍晚的時候回來過一趟，背著老五出去了。”旁邊的一個乞丐說道。

宋璃兒從懷里拿出幾個銅板，給那乞丐：“有沒有說去哪里？”

乞丐笑嘻嘻的接過來，滿是污垢的臉，如果不是看到他上揚的嘴角，實在是分辨不出來情緒：“沒說，誰跟他說話都不搭理。還苦著一張臉。”

宋璃兒道了一聲謝，讓老二跟著她出了門。

“老二你跟我說實話，最近老五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宋璃兒從半面繡的荷包里拿出二兩銀子。

老二晃了晃手：“不用，平時您幫我們已經夠多了。至于老五......有，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回來之后就不太對勁，嘴里總是嘀咕著，我對不起什么的，我一去問他，他又不說。昨天出去了一趟，回來就病倒了。”

“老三呢？”宋璃兒繼續問道。

“老三倒是沒什么，就是前天晚上把老五打了一頓。今天老五病倒了，就去找你了。其他就沒什么。”老二撓了撓他那蓬松而雜亂的頭發，還聞了一下手指頭，留意到宋璃兒看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我知道了。要是老三和老五回來了，你就去我家門口跟管家說一聲。”宋璃兒還是將那二兩銀子給了老二：“本來每天年初都要過來給你們紅包的，家里最近出了點事，也忙不過來。這錢你就先拿著，吃點好吃的，到時候我再來。”

“娘子說的哪里話。我們也知道宋大郎出了事，哥幾個都在注意著，看有沒有人知道什么消息，好告訴您。”老二也不再客氣，收了銀子。

“那多謝了。今天我就先走了，記得有他們消息馬上就告訴我。”宋璃兒說完，轉身離去。

站在馬車旁邊等著宋璃兒的陳學青見她臉色不是很好：“怎么了？沒有找到人嗎？”

宋璃兒搖了搖頭：“我擔心是兇犯將老三和老五帶走了，那么他們肯定兇多吉少。”

宋璃兒此刻的腦子想的都是，老三和老五出了事，那宋夏景的就沒了人證，沒有人能為他證明清白，可能還會平白無故多搭上兩條人命。

宋璃兒上了馬車，打開車門，也不進去，就蹲在門口，認真的看著江渚：“你給我一句話，到底能不能找到？老三和老五雖然只是乞丐，但他們的命同樣的重要。”

“能，我們現在就去城北的河道。”江渚承諾道。

“我信你。”宋璃兒鉆進馬車坐下，握著拳頭，顯得十分的不安。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江渚說道。

宋璃兒點了點頭，到了城北心里的不安也平穩了很多。

馬車停下來，外面響起了平時沒有聽過的低沉的男聲：“郎君地方已經找好了。”

江渚讓宋璃兒和陳學青先下了馬車，自己則在里間從凳子下面的隔間拿出一件出來，換下身上的官服。才下的車。

宋璃兒見江渚下車，指了指看到不遠處的熱鬧非凡的春華樓，江渚立刻變了臉色：“江石，這就是你給我找的地方？”

“奴才找了一圈，只有春華樓還開著。”江石抱拳道。心中也不經緋腹，哪知道還會有女郎在？

江渚嘆了口氣，無奈的看著宋璃兒，詢問她的意見。宋璃兒搖了搖頭：“我無礙。”

“多謝娘子體諒。”江石道謝道。

江渚還是在江石的頭上敲了一下，讓帶著眾人進了春華樓。

都城近日并不太平，春華樓的生意也是冷清的很。見到江渚一行人進來，那臉上可是樂開了花。縱然是瞅見了宋璃兒，也沒像往日一般攔住去路。

江石從懷中拿出一綻銀子：“天字一號房，只要舞姬。”

媽媽笑著接過銀子，還在嘴邊咬了一口，實得的很，牙齒都聽到“叮”一聲，旁邊都替她的牙齒腳疼：“小紅招呼著，小美快點去把鳳娘給我叫出來。”

“幾位貴客，里邊請。”媽媽在旁邊引路，嘴完全笑得合不上。

宋璃兒和陳學青已經不是第一次來，見到這樣的場景也是見怪不怪，只是江渚聞著這個胭脂香，從頭到尾眉頭就沒有舒展過。

“江少卿，別告訴你，你從來沒有喝過花酒？”陳學青見到江渚一苦相，笑著問道。

“我家郎君潔身自好，從不來這種地方。”江石替江渚答了話。

“其實也沒什么，這里的鳳娘身姿卓越，行娘的歌喉可堪比那黃鸝鳥的叫聲，艦娘的美貌只要見過的人都無法忘懷。”宋璃兒品了品這里茶水：“依舊是清香的碧螺春。”

“看樣子，宋娘子沒少來。”江渚看著宋璃兒，帶這些宋璃兒沒有見過的玩味兒，讓宋璃兒覺得后背發涼，連忙說道：“我這都是聽陳學青說的，你，你可不要在我二哥面前胡說。”

“既然是聽學青說的，那我跟不跟宋主簿說也沒甚關系了。”江渚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水，不深不淺的看著宋璃兒笑著。

宋璃兒咽了一下口水，掐了一下想為自己辯解的陳學青：“算我求你，如果你說了，我估計得在家中關禁閉一年。”

江渚不理睬。

宋璃兒只得舉手發誓，可憐兮兮的說道：“以后我再也不來了，我保證。另外你不是想知道都城的河道分布圖嗎？我可以給你，包括你想知道的，只要我知道，我全部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