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羨舟一怔，擰著眉，似乎在慢慢地感知面前的人在自己的手腕上一筆一劃地寫著什么。

滄琰寫的很慢，一個字都還沒有寫完。

季羨舟卻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忽然像是摸到了什么燙手的東西，一下子松開了滄琰的脖子，他的腦子像是要炸裂開來一般，緊緊地捂著腦袋，難耐地發出嘶鳴。

“……季羨舟？”滄琰摔在地上，嘔了一口血，掙扎著強行破了啞穴，沒時間顧及自己的傷勢，趕緊爬起來準備湊向季羨舟。

李云深退到滄琰身邊，一下子拉住他，說道：“你別過去，他現在可認不出你！”

滄琰停下步伐，往季羨舟那邊看了一眼。

“季羨舟他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滄琰回頭看著李云深。

李云深看見這他周身充滿了戾氣的魔氣，當時便明白了究竟發生了什么。

想必是當時青琊往季羨舟身上植入了可控制心智的妖氣，企圖將他們困在這里，然后利用季羨舟來在身后偷襲，將他和滄琰兩個人所解決了。這么來說，青琊早就知道她們兩個跟在了季羨舟的身邊。

“噗……”

“長老！”

卻聽見聞人晞一聲驚呼！

滄琰和李云深被她的驚呼吸引了目光，不知道為什么青琊忽然噴出一口血，聞人晞扶住了青琊，眼神之中盡是擔憂。

青琊擦了擦嘴角：“真是……好樣的。”

滄琰不知道青琊為什么會這樣說，愣愣地站在原地。

李云深卻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樣。

被青琊送進季羨舟身體里面的妖氣，幾經碰撞，與季羨舟身體里面遺留的魔氣相互爭斗，最終經過一番波折之后，季羨舟身體之內遺留不多的魔氣竟將青琊的妖氣給吞噬掉了。是以，青琊方才那一下，分明就是妖氣被吞噬之后受到了反噬的表現。

只是沒想到，季羨舟體內的魔氣分明就是十分薄弱，一直以來，滄琰，甚至那個什么司武官戈旗，亦或是凌霄仙子淺珈，就算她們見過了季羨舟，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發現他體內殘余的魔氣，但是這微末的魔氣，竟然能夠吞噬掉青琊的妖氣，想來也是在季羨舟的體內爭斗了很久，才得以將青琊的妖氣給吞噬掉了。

想當初，天地之間還未分六界的時候，妖族不過是魔族的一個小小的分支，妖氣不過是并不純粹的魔氣，但是到了后來，妖族被分了出去，單成一界，之后六界穩定了下來，便也再沒有人去追究妖族的起源了。

只是現在，就算魔氣再微末，也能夠吞噬掉一個妖族長老的妖氣，這么想來，也就不難解釋了。

可滄琰不知道，李云深此刻雖然心如明鏡，卻不知道到底該怎么和滄琰解釋。

若真的要解釋起來，怕是季羨舟的真實身份一下子就被暴露了，現在的滄琰什么都不記得了，若是滄琰知道季羨舟到底是誰，還能夠安心的在季羨舟的身邊嗎？

她現在能夠安心留下來，不過是給自己找了一個要將季羨舟的命格扭轉回來的理由，若是知道了一切……

李云深的心情有一些復雜。

“國師大人謬贊了。”

滄琰一聽見這個聲音，心猛地一跳，像是不大敢相信一般，緩緩回頭。

季羨舟站在原地，眼中猩紅之氣漸濃，滄琰擦了擦眼睛，仔細地看著季羨舟，一下子捂著嘴巴，阻止自己叫出聲來。

為什么……

季羨舟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并不是妖氣……而是魔氣。

她從未看見有一個人能夠剎那間成魔，而以人之軀成魔，卻沒有任何天地異象的更是少之又少。

季羨舟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李云深垂著眼看著滄琰，看著她面色蒼白，止不住的驚訝，心情忽然之間有一些復雜。

青琊直起來身子，難得斂了他慣是掛在嘴邊的笑容，肅然道：“你不過區區一個凡人，為什么？”

季羨舟漠然：“凡人，嗤。”

他緩緩伸出手，像是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一下子砸向了青琊身上，青琊竟來不及閃躲，生生地扛下了這一個力量，饒是妖族長老，也一下子癱倒在地，渾身上下狼狽不堪。

“你現在，還覺得我是一個凡人嗎？”

季羨舟眼睛之中的猩紅之色讓人看了之后，渾身發怵。

聞人晞看這情況，身形忽然一動，直直地朝著站在一邊發愣的滄琰刺了過去。

滄琰還沉浸于季羨舟的反常之中，眼看著聞人晞幾乎貼近了自己，這才反應了過來，卻已然來不及躲開了！

李云深抿著嘴，一拂袖，將自己的折扇甩了出去。

“砰！”聞人晞法術有限，自然是抵不過李云深，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原來青琊和聞人晞占盡優勢的一局，卻忽然不知道為什么被他們反轉了過來。

李云深捏著折扇，慢慢地走近聞人晞。

聞人晞警惕地看著他。

“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李云深說道。

滄琰難得沒有出聲。

若是現在不除掉聞人晞和青琊，以后難免還會出現什么意外，現在的局勢能夠反轉成對她們有利，但并不能夠保證以后的局勢就有這么幸運了。

不過，滄琰走向青琊，問道：“解藥呢？”

“什么解藥？”就算是狼狽不堪，青琊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抬眼看著她，青琊眼中盡是無辜。

滄琰卻沒有心思同青琊開玩笑，直截了當地說道：“別跟我說季羨舟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同你沒有半分關系。”

“就算一開始同我有關系又怎么樣？”青琊坦然地微笑著站了起來，卻沒了什么力氣，只能夠靠在離他最近的那一個樹干之上，說道，“我的確給季羨舟植入了妖氣，可你也應當是看見了，現在在他周身纏繞著的，并不是妖氣，是魔氣。”

滄琰回頭看了一眼季羨舟。

季羨舟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眼中的猩紅之色還在，周身濃郁的黑色霧氣昭示著青琊說的話都是對的，沒有騙她。

聞人晞眼神動了動。

李云深半蹲了下來，與聞人晞平視，壓低了聲音，問道：“多年前，沉……歸菡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會入了妖道？”

聞人晞一怔，她壓根兒就沒有想到李云深會問她這一個問題。

“你最好實話實說，否則……”他狀似無意地展了展自己手中的折扇。

聞人晞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折扇，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根本就沒有打算撒謊，事實上，她對歸菡的來歷也是知之甚少，若不是青琊將歸菡帶到她的身邊，她壓根兒就不會認識歸菡。

“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李云深的聲音頓時冷了下來。

聞人晞說：“你就算威脅我也沒有用，我確實不知道歸菡的來歷……”

后面的話李云深沒有聽進去了。

他只覺得自己的腹部一涼。

“李云深！”滄琰驚呼出聲。

李云深緩緩回頭。

歸菡面色冷漠，像是化不掉的的冰川一樣，手里頭提著劍，直直地插入了李云深的腹部，血一滴一滴地順著劍柄低落了下去。

“為，為什么？”李云深眸中涌動著哀慟。

歸菡面無表情地拔出了自己的劍。

李云深低頭看著自己的腹部，白色的衣裳被染透了血色，恍若雪中紅梅。

既好看，又致命。

歸菡沒有再看一眼李云深，只是往前走了兩步，將聞人晞扶了起來。

“你沒事吧？”歸菡問道。

卻不是在問李云深。

聞人晞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

滄琰怔怔地看著這一切，這一天反轉太多，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青琊輕笑了一聲。

隨即上前一把抓住滄琰的手，反手一鎖，將滄琰直接擒住，瞬間在青琊的手中出現了一把匕首，就貼在滄琰的脖頸之處。

“你放開她。”季羨舟瞇著眼睛看著青琊，渾身上下散發出了危險的氣息。

青琊笑道：“你們為什么會蠢到覺得，我會毫無準備地將你們困在這里，一點兒后手都不給自己留呢？”

他們沒有說話。

青琊覺得有意思極了，繼續說道：“還是你們真的太天真，尤其是你，李云深，明明知道歸菡是我們妖族的人，卻將自己的后背留給了她。”

李云深全身的力氣就好像抽走了一般，刺傷他的不是什么凡間的普通的兵器，而是歸菡的法器，帶著她十分的法術，幾乎是按著致命一擊給了他一劍。

他沒有理會青琊，只是深深地看著歸菡。

歸菡臉上一點兒波瀾都沒有，面無表情地看著李云深。

“沉縈，為什么……”他還像是不大甘心一般。

“我不叫沉縈。”歸菡終于開了口，臉上還是沒有什么表情，像是被凍住了一般，但是，竟難得的多補充了一句其實根本沒有什么必要的話，“我說過很多次了。”

李云深眼神動了動：“……當初是你找到我，說你想要知道過去的事情，想要知道過去的自己是一個什么樣子的……”

“那是騙你的。”她忽然打斷了他。

李云深猛然看著她。

歸菡說道：“我來，只是奉命，為了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