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聽見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一般，淺珈的渾身一顫，咽了咽口水，嘗試著喊道：“阿琰？”

滄琰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淺珈垂下眼睛，似乎在想著什么。

她眼神復雜，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滄琰的房間，將門輕輕地合上了。

醒酒香還在裊裊散發出青煙，一點一點地吞沒掉了滿屋子的梨花香。

季羨舟跟著戈旗走到了司命星君府的院落里頭，戈旗抿著嘴，面目嚴肅，像是碰見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一般。

季羨舟的神色倒是沒有那般嚴肅，只是沒什么表情，泰然自若。

戈旗仔仔細細地打量他，自己眼前這個男人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罷了，渾身一丁點魔氣都沒有，面貌也同那個人不大一樣，怎么看怎么都不大像是那個人。

就算這么想，戈旗也不能夠完全放心下來。畢竟眼前這個人，是讓滄琰的情絲重新長出來的人，若不是他，滄琰也許還會跟從前一樣。

戈旗咬咬牙，問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如你所見。”季羨舟說，“一個凡人。”

戈旗說：“我不知道你跟滄琰在一起有什么目的，若是你是覺得她是個神仙，可以借助她的手幫你達到什么目的，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你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

“為什么你會覺得我跟她在一起是有所圖謀呢？”季羨舟反問道。

戈旗抿嘴不語。

季羨舟看見她沒說話了，緊接著又問道：“還有，阿翎，是誰？”

聽見了這個名字，戈旗臉色一變，抿著嘴問道：“這個名字，你是從哪里聽來的？”

“阿琰這個樣子，是不是因為這個叫做阿翎的？”季羨舟沒有回答她，只固執地問著這一個問題。

戈旗也沒打算理會季羨舟的問題，問道：“這個名字，你是不是用阿琰那里聽說的？她是不是同你說這個人的事情了？”

難道讓滄琰的情絲重新長出來的那個人，根本不是眼前的這個人，而是那個人？那個人，他竟然已經回來了？

不，不對。

那個人若是回來了的話，六界之內必定會有消息傳出來。可是至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又怎么可能是那個人呢？

戈旗一點一點打消自己的懷疑，緊緊地皺著眉。

難道是……滄琰已經什么都想起來了？

季羨舟看著戈旗，她一聽見了阿翎這個名字，臉色就變了，心里頭越發確定了，滄琰這個模樣全都是因為那個叫做阿翎的人，可是阿翎是誰？從未聽見有人提起過。滄琰也不曾提起，只有醉酒的時候才會不自覺地喃喃出聲。

而且是最近的事情，從前從未有過。

他沉著聲音問道：“阿翎，究竟是誰？”

“無可奉告。”戈旗沒什么表情地說，“我只能告訴你，你最好離滄琰遠一些。她是個神仙，你是個凡人，自古仙凡之別，我且覺得你是個聰明人，不用我們多說。將你的野心收拾好，別想從她身上得到一些什么。”

季羨舟也不是個吃素的，他望著她，面容冷峻：“既然你無可奉告，我們的事情，亦與你無關。”

他的態度只需要滄琰自己心里頭知道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別人知道，所以他也不需要管別人怎么想的。

“你！”

戈旗身為司武官，其實沒幾個人敢同她頂嘴，季羨舟這么一堵，更是難得，換做了旁的人，約莫都會退避三舍。戈旗氣急敗壞一般，咬著牙，說道：“你怕不是活得膩味兒了。”

要殺掉季羨舟，對于戈旗來說，根本就是動一動手指頭的事情。

季羨舟淡淡地說：“若是想對付我，你大可以來動手，只要你不怕這天下間的命格都隨之變了。我任憑你處置。”

這是仗著她沒辦法隨意改變天下命格，得寸進尺了。

若是普通人還好，這季羨舟是個皇子，按照天命來說，這季羨舟是皇帝的天龍命格，若是季羨舟一死，凡間必定大亂，屆時，六界混亂，都是極為有可能的。

她根本就不能夠冒這個險。

“很好……”戈旗氣急，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么比較好。

季羨舟漠然看著她，補充道：“但是要我離開滄琰，對不起了，我做不到。”

“你們別吵了。”淺珈關上了房門出來，看見他們兩個聊得不大愉快，尤其是戈旗的臉色，她被氣得臉色通紅，還是難得一見的，若是平日里，淺珈一定會抓著機會好好地打趣兒一下戈旗，可是現在要緊事情在眼前，淺珈根本就沒有心情去打趣兒誰。

她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戈旗，臉色竟也是有些不大好的模樣，說道：“戈旗，我跟你說個事情。”

戈旗的臉色緩了緩，說道：“你說吧。”

淺珈看了一眼季羨舟，季羨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她并不知道季羨舟已經從滄琰那里聽說過了那個人的名字，抿了抿嘴，一個男人若是從自己喜歡的女子嘴里聽見了另一個男人的名字，那個男人還是這個女子念念不忘的人，怎么都會放棄的吧。

只要季羨舟放棄了，什么都好說。

這么想著，淺珈索性也沒打算避諱季羨舟，當著季羨舟的面，對戈旗說：“方才你們出去了，我聽見阿琰她……又叫了那個男人的名字。”

那個男人的名字。

季羨舟默默地聽著，這個名字，約莫指的就是滄琰口中那個念念不忘的阿翎吧。

他什么反應都沒有。

倒是戈旗，剛剛從季羨舟這里知道了滄琰叫過阿翎的名字，本來就還是難以置信，現下聽淺珈一說，心里頭更是一驚，訝然問道：“阿琰她……真的都想起來了嗎？”

“我也不知道。”淺珈無措地說，“若是全都想起來了，約莫，什么都完了。”

戈旗的拳頭暗地里慢慢握緊，眼神變得犀利起來，整個人都露出了暴戾的氣息，她狠狠地說道：“絕不能讓從前的事情在發生一次，絕對不行。”

滄琰醒過來的時候，想了很久，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裝潢，究竟是個什么地方。

等到她坐了起來，打量了四周，才后知后覺這里是自己的司命星君府。

她怎么會在這兒的？

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她不是在季羨舟的房間里面陪他喝自己的梨花釀的嗎？她只記得，自己一下子沒忍住，兩壇下了肚子，腦子混混沌沌的，其余的什么都記不起來了。

她在這里，那季羨舟呢？

滄琰慢慢地下了床，不用說，約莫是自己喝得醉了，腦子不大清明，自己混混沌沌地便捏了訣跑回了自己的府邸里頭。

空氣里面早已沒有了濃郁的梨花香，只有淺淺的不知道什么味道的熏香，她細細嗅了一口，這個味道她記得，是淺珈的醒酒香。

看來她回來的事情，淺珈應該知道了。

完了完了，淺珈一定又看見她喝醉了酒的模樣，也不知道自己這一次喝醉了酒都做了一些什么，上一次她和淺珈、戈旗三個人喝醉了酒，跑去砸了一個仙友的場子，戈旗喜歡打砸東西，淺珈則是綁了那個仙友，叫他一個一個試了試她做的新的熏香，而滄琰，似乎……抱著酒壇子哼小曲兒。

滄琰是個曲不成調的，淺珈拿著這件事情笑了她好幾百年。

也不知道她醉了之后做了什么。

……一時間她竟然一點兒都不想看見淺珈了。

滄琰撇了撇嘴，站了起來，身上衣服還是完好的，應該沒做什么丟臉的事情，滄琰這么安慰了一下自己，然后慢慢吞吞地走了出去，一把扯開門，一邊嚷道：“淺淺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來的……”

季羨舟側目看著她。

“……啊。”她將最后一個音發完，咽了咽口水，趕緊走了出來看了看周圍，驚訝道，“你你你，你怎么在這里？”

季羨舟挑著眉問她：“我怎么在這里的，你不知道嗎？”

滄琰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怎么知道？反正，你是不能在這里的！”

難道她喝醉了酒，竟然迷迷糊糊之間，將季羨舟帶上了九重天？

這下真的完了。

滄琰腦子里頭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

“你還知道啊……”

滄琰機械的將自己的腦袋轉了過去，訕然一笑：“阿旗，淺淺，你們都在啊。”

戈旗撇過頭去，不大想理會她。

淺珈涼涼地說：“你一出來就直奔這個人，哪里還看得見我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錯了！”滄琰笑嘻嘻地扯了扯淺珈的衣袖，說，“我這不是喝蒙了頭嗎，你們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我原諒了可沒什么用。”淺珈朝著滄琰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看向戈旗。

戈旗在一旁抱著雙臂，看也不看她。

滄琰立刻跑了過去，將戈旗的腰一摟住，在她懷里頭蹭了蹭，撒嬌一般說道：“好阿旗，這么久沒見了，你都不想我的嗎？你舍得不理我嗎？”

說的也是，這么多年的交情，不管滄琰這么樣，做了些什么，哪里舍得不理她的。

戈旗別別扭扭地沉默了一會兒，看著滄琰，直接問道：“你打算怎么處理這個人？”

滄琰順著戈旗，看向了季羨舟，方才撒嬌的笑容一下子便慢慢地消失了。她咬了咬下嘴唇，說道：“帶他上來，確然是我喝昏了頭，無意為之。我會將他帶下去的。”

“只是如此？”戈旗挑眉問道。

滄琰不大明白戈旗的意思，問道：“還要怎么樣？”

淺珈看著她們兩個，趕緊打著圓場，說道：“好了好了，將人帶下去就行了，不需要做別的事情。”說完，扯了扯戈旗的衣擺，說道，“你也別太逼著她了。”

戈旗看了淺珈一眼，說道：“我這是為她好。”

說著，盯著滄琰，目不轉睛，問道：“你還記得你去凡間，是為了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