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兒乖，我沒事，你快和你母親回去，如今天氣寒冷，萬一生病了就不好了。”

察覺到魏氏對魏賢的維護(hù)之意，沐云杉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失落，不過她知道風(fēng)寒會傳染，所以并不怪罪魏氏那隱晦的小動作。

魏賢鼓著包子臉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不行，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陪太后！”

知道他孝順，可沐云杉實在不想他因為自己也生病了，承諾讓他每日都進(jìn)宮看她后，好說歹說才把他給勸了回去。

傍晚，歐陽玥謊稱有事稟報到了長壽宮，藍(lán)衣將所有人都帶了出去，屋內(nèi)只留下歐陽玥和沐云杉。

躺在床上，沐云杉俏臉兒蒼白，雙眼無神地看著窗幔，并不看歐陽玥，見此，歐陽玥知道她在怪他，嘆了口氣，他坐到床邊，輕輕將她擁入懷里：“還在怪我么？”

水眸眨巴一下，沐云杉轉(zhuǎn)頭看他，神色淡淡的，聲音也清冷無波：“小李子真的非死不可么？他只是一個小太監(jiān)，能夠年翻出多大的浪花來？你們看見天兒有多難過，那幾天他天天做惡夢，可憐極了。”

即便蓋著厚厚的錦被，她的身體也略顯冰涼，歐陽玥大手握著她的小手，將頭埋進(jìn)她的脖頸間，沉聲道：“云兒，非是我狠心，除非你做好了遭受天下萬民唾罵的準(zhǔn)備，否則我們的事情就只能是個秘密，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

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鳳天是我的兒子，你看他那眉眼，越長越像我，我實在無法說服自己他與我只是叔侄關(guān)系。

好吧，就算你說他不是我的兒子，可我們的關(guān)系一旦被人知道，即便他真的是先帝的兒子，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了，事關(guān)皇室血統(tǒng)，到時候他的帝位就不保，你們孤兒寡母如何還能在朱紫立足？”

“所以，為了保住這個秘密，但凡發(fā)現(xiàn)的人就要死么？你明明知道，現(xiàn)在的我最見不得這些血腥殺戮，若是死有余辜的人也就罷了，偏偏這些人無辜又可憐！”

隱忍了將近一個月的怒氣終于爆發(fā)了出來，沐云杉一把推開歐陽玥，歇斯底里地吼道。

歐陽玥一愣，桃花眸子里閃過濃濃的受傷之色。

仔細(xì)打量著她眸子里的絕望與死灰，他忽然有點心驚，他以為將鳳天推上帝位，讓她享受萬丈榮光就是對他們母子的好，可為何她的水眸里清澈不在，有的只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哀涼？

“我……明白了，我保證，今后再也不會有人因為我們而死。”

緩緩起身，他整理了一下紫色蟒袍，舉手投足間氣度雍容，沐云杉卻看到了他的悲傷。

退到床前，他雙臂平舉做了個揖，恭聲道：“太后好好休息，本王擇日再來看太后。朱紫還要仰仗太后，懇請?zhí)笤缛战忾_心結(jié)，臣，告退！”

門開了又關(guān)，“吱呀”之聲不斷在沐云杉耳邊徘徊，聽著他的腳步聲越走越遠(yuǎn)，沐云杉忽然止不住的心慌，眼淚也流了下來：“玥，我們今生，真的是有緣無份么？”

這一夜，她的眼淚濕了枕巾，一個月以來的壓抑和恐懼都被她哭了出來。

而養(yǎng)心殿里，鳳天眼神陰狠地用剪刀剪破了一床又一床錦被，棉絮飛揚(yáng)，他被嗆得劇烈咳嗽，咳著咳著眼淚也止不住流了出來。

又過了幾天，沐云杉的身體漸漸好轉(zhuǎn)，張御醫(yī)再次來診脈后驚奇道“太后的心結(jié)以解，脈象也趨于平穩(wěn)，不日就會痊愈了。”

沐云杉很清楚自己的心結(jié)為什么會解開，歐陽玥承諾了不再殺人，今后再也不會有人為了她無辜喪命，她不再恐懼，心結(jié)自然也就解開了。

一個多月沒有出房間，在得到張御醫(yī)的首肯后，她梳妝打扮后準(zhǔn)備出去走走，經(jīng)過養(yǎng)心殿時忽然聽到里面?zhèn)鞒隽丝藓芭R之聲。

心下一驚，她怕鳳天被宮人欺負(fù)，趕忙提裙進(jìn)了養(yǎng)心殿，卻在進(jìn)入大殿后被里面的情景嚇了一跳：滿室狼藉，幾個宮女太監(jiān)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地求饒，鳳天則是站在龍案上不住摔東西，就連奏折也被他當(dāng)成垃圾一樣摔了出去呢。

“天兒，你在干什么？”

若是鳳天只是責(zé)罰兩個不聽話的宮人，沐云杉還不會大驚小怪，可是那些奏折也被他當(dāng)作垃圾扔掉，這就讓人憤怒了：“我不是教過你，奏折不能亂扔么？為何你非但不聽，還將它們弄得到處都是？”

“哼！”

不知道為何，往日里見了她都會黏上來撒嬌的鳳天今天卻像變了個人一眼，不但沒有粘過來，也沒有低頭認(rèn)錯，只是梗著脖子冷哼一聲不說話。

見從他這里問不出什么來，沐云杉扭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宮人：“皇上這是怎么了？”

“回太后，是奴才不好，奴才惹得皇上生氣了！”

鳳天的新貼身太監(jiān)小梁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道：“是奴才笨手笨腳，不小心把茶水灑在桌子上了，皇上才會大發(fā)雷霆！太后饒命啊，奴才……奴才不是故意的！”

小梁子面如死灰，他以前聽說皇上又天真又可愛，原本還想著能夠調(diào)過去伺候皇上是天大的榮幸，直到到了養(yǎng)心殿伺候他才知道，自從小李子死后，皇上就像變了個人一樣，變的又暴躁又易怒，動不動就大發(fā)雷霆。

“宮人手笨，教訓(xùn)一下就是了，為何要發(fā)這么大的脾氣，天兒，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沐云杉揮手讓眾人退下，走到龍案前想要把鳳天抱下來，豈料鳳天忽然一側(cè)身，并且狠狠推了她一把：“我的奴才，我想教訓(xùn)就教訓(xùn)，用不著你管！”

鳳天軟軟的童音帶著從來沒有過的尖利，沐云杉冷不防他會動手，被他推的一踉蹌，一時間，室內(nèi)釵環(huán)叮當(dāng)聲作響。

不可置信地瞪大了水眸，沐云杉水眸中劃過受傷之色，她愣愣地回神看向鳳天，緊咬著貝齒顫聲道：“你……你推我？？”

她眸子里的受傷是那么的明顯，就算再沒有眼力的人也看出來了，鳳天心中有些懊悔，可是一想起小李子的死，想到那一天在沐云杉隔間他原先所住的那個房間里的所見所聞，那懊悔頓時被怒氣取代，他鼓著包子臉，哼了一聲，不說話。

見狀，沐云杉心下大怒，快步向前走了兩步高高揚(yáng)起手臂，她狠狠揮下，卻在半空中停了下來，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

鳳天嚇得臉色慘白，待看到那只往日里溫柔撫摸他的大手停在了半空中后頓時松了口氣，大眼睛瞪著沐云杉，他怒道：“你打啊，你打啊！打死我，你就可以稱心如意了！”

沐云杉的心被他傷的無以復(fù)加，她這些年的隱忍，這些年的委屈都是為了眼前這個孩子，他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為了他，她甚至要委屈自己和不愛的人曲意逢迎。

如今這個孩子這樣對她，她的心真的傷透了。

“你真是我的好孩子！”

手掌倏然緊握成拳，一瞬間的用力讓她尖利的指甲刺進(jìn)了掌心，可她卻感受不到疼痛，只因為她的心比手掌更痛。

怒氣沖沖地回到了長壽宮，她越想越覺得鳳天的反應(yīng)不正常，喚來了藍(lán)衣墨竹等人，她冷聲問道：“皇上的改變，你們一直都沒有發(fā)覺？”

藍(lán)衣和墨竹面面相覷著，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在沐云杉的目光逼視下，墨竹再也受不住了，首先道：“回太后，其實皇上從小李子死后的兩三天就開始不對勁了，不過您當(dāng)時病著，奴婢和藍(lán)衣姐姐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暫時不要將此事告訴您的好。”

“這么大的事情你們怎么能瞞著我？？”

沐云杉聽的心下一沉，暗道小李子的死果然給鳳天帶來了很大的打擊。

藍(lán)衣沉吟片刻，比劃道：“主子，其實嚴(yán)格說起來，皇上的變化是從攝政王來看您以后才開始的，那天攝政王走后不久，奴婢看到皇上哭著從小屋里跑了出去。”

藍(lán)衣憂心忡忡：“奴婢覺得，皇上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會性情大變的。”

轟！

猶如五雷轟頂，沐云杉驚得臉色煞白，剛剛病愈的身子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她如同風(fēng)中落葉一般搖搖欲墜，若非此時是坐著的，她怕是已經(jīng)倒了下去。

怎么會這樣？鳳天聽到了她和歐陽玥的對話？那豈不是說，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小李子的死其實是歐陽玥所為？

難怪，難怪他會性情大變，難怪他不肯讓她靠近，他是不是認(rèn)為她這個當(dāng)母親的--臟？

沐云杉頭痛欲裂。

第二天的朝堂上，鳳天的靈智好似忽然間長了好多歲，處處針對歐陽玥，沐云杉看的無奈至極，既不能責(zé)罵鳳天，又不能把歐陽玥怎么樣。

下了朝，沐云杉命人將奏折拿到了長壽宮，卻意外地在所有的奏折里看到了一封請辭表，打開請辭表后，她臉色煞白，怎么也沒想到歐陽玥竟然會請辭！

是不是，她們母子傷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