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蘭會

又過幾月，春光明媚，鶯歌燕舞，紅情綠意。

借著這幾日洛家老夫人高興，吳氏便邀了錦州府里有臉面的高門夫人前來家中蝶戀園雅聚。

說是聚會，其實也是吳氏打算給自己的兩個女兒相個好婆家。

這幾家的公子自不必說，個個都是文武雙全，儀表堂堂的。

吳氏深知這嫁出去的女兒要想討個好前程，婆母也是十分重要，若是不好相與，以后少不得要站規矩，吃暗虧。

是日，大家齊聚一堂。老一輩兒在蝶戀園的亭閣里聊天品茗，亭子四周圍著薄如蟬翼的半透輕紗，隨風柔擺。

公子們在園子東邊的一處空曠的場地騎馬射箭，姑娘們則在亭子外頭畫畫，此間特地邀請了永興坊的畫師東方世前來指教一番。

幾張長條桌圍了一個半弧形，再一一放上卷軸，每個桌角邊嵌入兩個馬鞍形的畫角，桌前擺上秀墩。

丫鬟們往亭子里擺上菓子肉脯，還有香醇可口的桂酒，一個個年方少艾的姑娘們端麗秀莊，裙角輕拂，眉眼間搖曳著認真和嬌羞。

只是旁人都在聚精會神的描畫，而九兮卻只覺得索然無味。

她心里明鏡一般，說是雅集，其實不過是各家給各家相看有沒有心儀的人選。

姑娘們都牟足了勁想露臉，她倒也不在乎，上輩子雖嫁入王府，身份顯赫，可那侯門深宅里的你死我活她是絕對不會再去了。

一想到上一世徐莫黎最后猙獰的面孔，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也罷，只要不入王府，不進侯門世家，沒那么多糟心事兒，她寧愿清貧一生，只圖個自在快活。

這日頭慢慢爬上來，有些曬熱，讓人只想昏昏欲睡。

九兮索性將秀墩往旁邊挪了挪，尋到一處陰涼地兒，手肘撐著頭，迷迷糊糊準備睡會兒。

亭子里老夫人和幾位夫人相談甚歡，吳氏尤其對那宜昌伯爵府的大娘子韓氏很是看重。

女人家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關系立時便熟絡起來了。

吳氏向外看去，別的姑娘認認真真的畫著，只有洛九兮竟靠在假山旁睡了起來。

于是冷哼一聲道：“唉，要說也是，我們家的姑娘個個都是頂好，幼承庭訓，教養甚佳，上有老夫人教導著，我也從旁指點著，都還算是中規中矩。只是家里那位嫡女，是管也管不上，說也說不得。唉這也沒法兒，生母去的早，再要調教，人家壓根兒瞧不上啊。”

吳氏一開口，眾人便知是誰。于是紛紛朝外面看過去，洛九兮此時半個身子都已經倒在假山石上，絹帕蒙住臉，睡的大香。

戚氏忙順著話，巴結道：“夫人無須為此擔憂，左不過也是個名聲壞的姑娘，總是要出嫁的，過幾日打發出去便罷了。”

“唉，這孩子大了，愈發有主意了。也不求她能為這家里做什么，只愿別氣著人就行了。”吳氏說完佯裝一聲無奈嘆息，眼角余光瞥向周圍人憤憤不平。

“哼，她一個沒了娘的丫頭，能翻騰出多大浪？還敢欺你？那明日豈不是連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果然，戚氏在家中不受寵，妾的孩子她都動不得，心里憋著氣，一聽洛九兮如此，戳到痛處，生氣不已。

“要說這丫頭，不管旁人怎么說，這到底是洛家的孩子，嫁不嫁的我老婆子也是心疼的。”老夫人手里捏著鳳眼菩提念珠，不忍心道。

“母親…母親莫要傷感，仔細著身子。知是您慈悲，可這丫頭脾氣也是真倔了些。”說著又轉頭沖著各個夫人道：“實不相瞞，也不怕眾姊妹笑話，前陣子我霆兒課業不好，她舅父又在尚德堂做先生，我不過是叫她來問幾句，她竟誣我故意尋她麻煩。天地良心哎，這小祖宗，我可是千萬個再惹不起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