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的季節，脫下校服的秋。”

“你向我走來，這悸動要藏向何處？”

“要向你告白嗎？”

“……”

“……”

春花秋月更替，

逝水年華流轉，

流水落花時光，

如這夜晚從不留人，如這床上沉睡的老人……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個時代，沒有永恒的生命，但有回憶一生的美好，那些刻苦銘心的傷痛，有的在時光里淡化了，有的在時光里升華了。

一些原本不值一提的“東西”，也在時光里升華，多少古人，驀然回首，才恍然大悟，最寶貴的“東西”，在征途上往往最不值一提。

天階夜色涼如水，那些伴你喝涼水的人兒，上哪兒去了呢？

播放上個世紀經典歌曲的智能手機，放置在床頭邊上，伴著老人沉浸夢鄉，回憶那逝水年華的青蔥時月。

回憶逝去的老伴和再也無法擁有的平凡生活；

掛在智能手機上的手機鏈靜靜躺著，鏈上的小橘貓，似在沉睡。哪怕是沒有生命的塑料模型，在溫柔昏黃的暖燈陪襯下，那樣子宛若沉睡的精靈般，靜謐、可愛。

老人床邊，青年玩家和鬼怪少女并排而坐，他們挨得很近，一個玩家，一個鬼怪，一副奇妙的光景。

青年沒有任何戒備，在游戲里遨游；

少女表面平靜，內里掙扎；

夜深人靜，流淌磅礴血脈的“美食”，就在身旁，“美食”毫無防備，鬼怪少女有千百次機會品嘗“美食”。

鬼怪少女那掙扎的靈魂，不停地告誡自己：騎樓外頭，那一個個巡邏的斬鬼者，可不是吃素的。

一只鬼怪，正跟自己的食欲過不去；

夜深人靜，鬼怪少女餓壞了。她饞床上的老人，饞邊上的青年，更饞廚房里鬧動靜的老鼠；

*

“轉燭飄蓬一夢歸，欲尋陳跡悵人非，天教心愿與身違。”

鬼怪孫凝香像念咒般淺酌低吟，更似鬼蜮般竊竊私語，作為同學眼里的透明少女，上官幽夢喜歡閱讀小說詩詞，喜歡沉浸在文學海洋里，忘記學校生活的種種不堪，當饑渴折磨惡鬼魂魄時，鬼怪孫凝香竟下意識念吟詩詞，惡鬼魂魄竟也下意識尋找精神寄托：

“旋嵐偃月而常靜，江河竟注而不流，野馬飄鼓而不動，日月歷天而不周……”

與鬼怪孫凝香緊挨而坐的王天空，明鏡一般的雙眸緊閉，精神意識早就脫離軀殼，遁入造物空間。

造物主盤腿坐在虛空之上，意識化作風，與另一陣風相遇，王天空很好奇，究竟是誰造出這等元素生物。

風本該無影無形，無色無味，偏偏眼前這陣風里，卻流轉著逝水年華般的惆悵。

“唉，問君能有幾多愁？”那風說。

王天空和那陣風一塊吹入青銅堡壘；

王天空問道：“朋友，愁什么呢？”

那風說：“曾經有位故人，七年不曾發現我，閣下到是有雙明鏡一般的好眼睛。”

七年？

現實1年，造物空間就是30年，這七年換算成現實時間怎么也要3個多月，不懼天下戰隊里，只有寧心和等待撕裂，是這陣風的造物主。

從風格上，與等待撕裂不符合，但跟寧心似乎也不相符。

王天空壓根沒有想到“天空部落”來了一位沒有戶口的不速之客；

這陣風不簡單，竟能透過表象看本質，一眼勘破王天空擁有一雙明鏡一般的眼睛。

王天空現在表面上只是一陣風，沒有五官，又哪來的眼睛。

風有點惆悵，造物主發現了他，但沒有認出他。

風輕輕吹道：“天教心愿與身違。”

“是啊。”王天空跟著吹了一陣惆悵，“天教心愿與身違。”

理想與現實之間，總有一道鴻溝攔截，總讓人事與愿違；

王天空和那陣風共同吹入居住區，向正中央的核心回廊飄去；

天空部落有明確的職位和上下級從屬關系，但居住環境和生活條件卻沒有貧富差距，大酋長華夏和祭祀長瑪雅和部落萬民共同生活在堡壘兩側的居住區。

瑪雅即將臨盆，臨盆之地，選在閃耀青銅烈焰的榮耀圣堂，圣堂里，一眾祭祀端盆倒水，緊張繁忙，這是部落第一次迎接小寶寶，誰也沒有經驗，反到是產婦瑪雅，竟然還有點經驗，在故地“神的百花園”里，瑪雅曾見證過小寶寶降臨，只是那些鮮活的小生命，通通隕落于寒冰天災。

瑪雅緊扯著粗布床單，沒有接生經驗的“穩婆”，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她很緊張。

整個圣堂里，回旋著瑪雅聲嘶力竭的痛鳴；

英雄秋樂被臨時請入“產房”，榮耀圣堂的大圓桌，成了臨時“產床”，秋樂沒有時間搞懂“生娃”為什么要安排在圣堂里，難道是因為英雄也是從這里降生的？

秋樂放下英雄裝備：史詩書籍，滿臉忐忑和尷尬的上前，望著那兩腿之間，小臉上滿是羞紅，在世時，她還只是一個高中生……生孩子這事……秋樂沒有半點經驗值，更別提接生了。

秋樂想起電視劇和小說里，那些粗淺的橋段。

“吸氣，呼氣，對，對，瑪雅姐姐就這樣，保持節奏，控制好呼吸，用力，用力，吸氣，呼氣，用力……”

秋樂嘴里喊著“用力”，其實根本不知道該怎么“用力”，又是哪里該“用力”，只好生硬的喊一句：“吸氣，呼氣，用力，用力，控制節奏，控制節奏……”

一時間產房里，忙碌的人類女祭祀，三五成群，緊拽拳頭，在產床邊，滿臉忐忑與緊張的跟著喊道：“吸氣，呼氣，用力，用力……”

伴著瑪雅聲嘶力竭的痛鳴和“穩婆”們心潮起伏的“呼喊”聲，榮耀圣堂里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氛圍。

莉莉安這只縛在十字架上的魔女，不知不覺竟也出現在產房，她不耐煩的喊道：“安靜點，都給老娘滾出去！”

秋樂等一眾沒有接生和生產經驗的“假穩婆”們，被莉莉安無情的趕出榮耀圣堂。

莉莉安靜靜飄在瑪雅身旁，說道：“大老娘們，矯情什么？！”

想不到莉莉安竟是個經驗老道的真穩婆，瑪雅在痛鳴中，進入有序的節奏。

榮耀圣堂外，即將升格為父親的華夏，不安的來回踏步，驚見秋樂等一眾穩婆出來了，慌忙問詢道：“情況怎樣了？”

“這……這……”

秋樂等人滿頭大汗……一言難盡……道不出個所以然來……

祭祀們開始聯合祈禱；

王天空和那陣風吹到榮耀圣堂外頭，剛好吹起華夏一頭亂糟糟的長發。

核心回廊上，除了虔誠的祈禱聲外，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氛圍，有人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哇哇——”

一聲嘹亮的啼哭，瞬間掐滅了所有虔誠的禱言；

華夏雙耳緊緊貼著圣堂鐵門；

“哇哇——”緊閉的鐵門里，再度傳出一聲嘹亮的啼哭。

“哇哇——”

啼哭聲接二連三，甚是吵雜；

“生了，生了——”華夏激動道。

王天空感受著榮耀圣堂內外，緊張的氛圍，圣堂內部忽然陷入短暫的沉寂；

圣堂里，莉莉安一聲呼喚，秋樂等人七手八腳打開鐵門；

華夏也想跟著進去，慘被拒于門外；

莉莉安從房里飄了出來，華夏上前詢問：“瑪雅和寶寶怎樣了？”

莉莉安撇撇嘴，狠狠瞪了華夏一眼，“你是豬啊，自己不會進去看！”不知為何她心情很不美麗。

王天空和那陣風跟著吹入榮耀圣堂；

青銅熔爐里，青銅火焰熊熊燃燒，臨時產床上，瑪雅虛弱的躺著，王天空吹走彌漫在產房里的混濁空氣。

華夏、秋樂等人抱著剛剛降臨部落的孩子，喜極而泣。

榮耀圣堂里，彌漫著嬰兒寶寶吵鬧的哭聲和華夏激動的呼喊聲。

華夏激動而深情的親吻瑪雅滿頭大汗的臉頰，瑪雅露出欣慰的笑容，閉上眼，蒼白的面容，虔誠的吟唱禱言：

“仁慈的天父，請降下您的祝福。”

榮幸見證這生命奇跡的部落子民，皆滿懷感動，唯獨王天空內心那朵惹動鏡心的塵埃，攪得精神越加躁動悱惻。

將有大事降臨的預感，越加強烈。

“難道應在這里？”

造物主之瞳，掃蕩榮耀圣堂里一字排開，剛剛降臨部落的小寶寶們。

數一數，“1，2，3……”

足足十個，瑪雅竟然一次生了十胞胎。

匪夷所思……

王天空按照約定，為喜臨天空部落的十個小家伙一一賜福，期間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看來不是應在這里……”

惹動鏡心的塵埃，更加牽動心神，命運一刻即將降臨。

賜福完畢宴會開啟，華夏跪請造物主賜名，被“塵埃”惹動鏡心的造物主瞅著那十名小寶寶，心里亂糟糟猶如一團漿糊，這會讓他強行憋一兩個名字出來還成，但關鍵是這一下子生了十個……

造物主將這件麻煩事，委托給荀況，荀夫子引經據典，不到半刻鐘就為十個新生兒，取好了名字。

天空部落進入狂歡模式，有男男女女酒足飯飽，天雷勾地火，兩兩對上眼，笑談聲聲，造娃去了。

部落的孕婦們正在逗小寶寶玩，她們也跟造物主祈禱，祈求賜福。

從取名地獄解脫的王天空，驀然回首已經找不到那陣風；

心里越加躁動不安，王天空清楚的意識到命運一刻，即將到來。

王天空不敢懈怠，精神意識返回造物空間。

莉莉安在這個節骨眼上，鬧上門來，雙手雙腳被縛在十字架上的莉莉安，那充滿異域風情的魔女之手，即白皙又修長。

只見莉莉安毫無違和感的脫出鎖鏈，自由自在的移動手臂，抓著一壺部落果子酒猛灌，喝得那是酩酊大醉，搖搖晃晃，鬧上造物空間，更是肆無忌憚指著王天空下最后通碟：“你在我這里的好感度已經降到歷史最冰點，限你24小時內，上交999點功德值，哄老娘開心，不然老娘拍拍十字架，就走了。”

兩天前，莉莉安剛剛收了王天空所有功德值；

功德值：376（昨日凌晨到賬）；

王天空回復：“我只有376點。”

“我說999點，就是999點，差一點都不行！”莉莉安獅子大開口。

王天空說：“一天之內，我上哪里給你找999點功德值去，你這不是搶劫嘛！”

莉莉安打了個酒嗝兒，吁了口酒氣兒，俏臉潮紅，暈暈乎乎道：“誰管你，有功德值你就是大佬，沒功德值，你屁都不是，明搶你怎么著，你個窮鬼，連點功德值都沒有，你還算啥男人？！”

莉莉安獅子大開口，當前階段整個玩家群體，能拿得出999點功德值的屈指可數。

王天空被莉莉安懟得啞口無言；

特性，就是海納百川。精靈擁有各種奇奇怪怪的設定……

王天空遁入道境虛空觀，理出最簡單的因果關系，決定不跟酒鬼一般見識，這事鬧了也沒用，精靈對玩家存在好感度，一旦對不上胃口，說走就走，玩家真拿他們沒辦法。

“這莉莉安真是善變啊！”

“看來要損失一張特性圖紙了。”

王天空搖了搖頭，“看來應在這里了！”

心里那朵惹動鏡心的塵埃，依舊躁動不退，甚至愈演愈烈，王天空眉頭緊皺。

“怎么回事？”

“到底有完沒完！”

*

人即鏡，鏡即人。

人照鏡，鏡照人。

那面鏡子，即將受到史無前例的猛烈沖擊。

人的內心世界如果不抓點什么，空蕩蕩的，一個正正經經的人是會瘋的。

歷史上，一個個人總在上演相同的戲碼。

窮困潦倒時，意義明確，勞作能夠解決饑餓；

過上溫飽的生活后，日復一日的勞作，還要問上一句：“活著的意義是什么？”，有了“意義”，內心才不會空虛，哪怕是日復一日的枯燥勞作，也能玩出花來。

空虛的靈魂會下意識照見鏡子是因為需要寄托和認同，這是人性的基礎特征之一。

滾滾長江東逝水，地球上只有鏡才能看到的點點熒光，宛若千千萬萬條河道，流向“大海”。

如果河流比大海還要磅礴，還要汪洋，那么“大海”會怎樣？

*

盤腿坐在穹宇星河之上，造物主之瞳閃耀。

“來了！”

冥冥中，王天空感應到一股洪流朝著自己席卷而來。

王天空退出造物空間；

王天空緩緩睜開眼；

鬼怪孫凝香坐在王天空身旁，手指滑動智能手機，正在閱讀小說。

王天空猛地站起；

孫凝香詫異抬首，仰望王天空；

王天空緩緩睜開明鏡一般的眼眸，一條條熒光之河，將王天空團團包圍；

王天空成了那漩渦之眼，瘋狂吸納熒光之河。

王天空恍然大悟：“原來應的是這個……”

每一條熒光之河，皆承載著成千上萬的記憶碎片；

而這般規模的熒河，竟多達上千條；

王天空捂著腦袋，直接暈了過去；

功德值+8716221

功德值：8716597；

腦海踴入2100萬段記憶碎片，他們全是因為“明天，你好”發布會與鏡產生了連接。

這是2100萬段空虛的記憶，他們通過“明天，你好”發布會找到了“生活的意義”。

人照鏡，鏡照人；

八百萬功德值瞬間入賬；

“靠……”

王天空極度痛苦的捂著腦袋，整個人直接暈死過去，更是帶倒了身旁的椅子。

“啪——”王天空后仰倒地。

鬼怪孫凝香驚見這詭異的一幕，沒有冒然展開行動。

孫凝香強忍住內心的饑渴與沖動，上前查看具體情況。

她輕輕舔了舔唇瓣，瞳孔驚現猶豫與掙扎；

暈死過去的王天空，猛地炸尸，竟又醒了過來，幾下炸呼，翻滾來去，又暈死了過去。

樓上，常年陪護的王父，睡得很淺。

王父被這動靜吵醒，慌忙披著衣服，跑下樓道。

王父心里想著，老人出事了，結果趕到現場一看，驚見王天空反復詐尸，慌忙上前查看。

“叫救護車。”

王父經驗老道，吩咐孫凝香道。

“等等。”

反復詐尸的王天空忽然睜開眼，明鏡一般的眼眸，隱隱藏有神光。他說：“我沒事，上去休息一會就好了。”

王天空捂著腦袋，上了樓道，返回房間，躺倒在床，精神意識遁入道境虛空觀。

大腦里漩渦一般躁動的記憶碎片，如同一朵朵惹動鏡面的塵埃，當王天空意識到它們的存在時，這些紛雜的塵埃，一點點從鏡面上化去，融入王天空大腦。

用數據存儲來打比方或許更合適。只要王天空不去想它們，它們就會靜靜存儲在王天空的腦海里。

王天空加快凈化這些沾染鏡面的塵埃，整個腦門隱隱膨脹了一點點，大腦中沉睡的細胞被一一激活；

大腦新陳代謝加快，能量極度損耗；

王天空下了樓，在廚房里一陣翻找，將所有能吃的，不管熟沒熟，刮風下雨般全部搜刮入肚。

夜里，王天空宛如一只饑餓的野獸，敲開鄰居牌婆的門，一進門就沖入廚房，山賊一般，將所有能吃的東西，全部卷進肚里。

“真是餓死鬼投胎！”

王父很無奈，忙跟牌婆一家，賠禮道歉。

王天空沖出房門，一連搜刮了十家廚房，方才壓下體內那股饑渴難耐的原始欲望，恢復了往昔的清明與理智。

*

破曉之前，

王憶安老爺子起得早，喝了一碗豆漿，王天空推著老爺子到西湖公園遛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