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彎腰撿起地上的東西，快步走到了香案旁邊。

“欸，你干什么？神明降臨的地方你這小丫頭怎么能靠近，快離開那里?！?

神婆一回頭就看到蘇桃竄到了不該去的地方，趕緊大聲呵斥。

蘇桃才不管她，只顧著湊近香爐仔細觀察那炷香。

她湊得很近，松木特有的清香飄入鼻端，香柱的外圍燃燒得很好，星星點點的紅色香頭上覆蓋著白色或者灰色的香灰，一看就是好香。

讓人詫異的卻是香柱中間那一大塊，死氣沉沉的，香頭都是黑色，估計一開始就沒點著。

蘇桃攤開掌心，盯著其中那團濕潤的棉花團皺眉。

“你沒聽見嗎，說你呢，趕緊滾開！”神婆帶著兩個人過來，作勢要叉開蘇桃。

蘇桃握緊掌心，身體靈活地往旁邊躲，一邊躲一邊佯裝不懂地問：“我就是想離神明更近一些，你就讓我再看看唄?！?

“胡鬧，這可是對神明的大不敬?！鄙衿艢鉀_沖地指著蘇桃，眼底泛著濃重的鄙夷，“丫頭片子陰氣重，沖撞了神明你擔待得起嗎你？你們倆還愣著干嘛，趕緊把人給我叉走?！?

蘇桃見鄉親們還沒回來，琢磨不能就這么離開，趕緊繞著場地跑起來，跟那兩個追逐她的人玩起了老鷹捉小雞。

“神婆，你讓他們停下來，咱們說個事兒啊?！碧K桃體力有限，跟兩個大男人繞圈子鐵定吃虧，沒多久就開始氣喘吁吁的。

然而神婆只是坐在樹蔭下的桌子邊，翹著蘭花指端著茶杯小口小口地喝著茶水，完全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你說我一個丫頭片子陰氣重，你不也是女的嗎？合著你自己還看不起女人了？你這樣是不對的?！?

回家拿活祭的鄉親們陸陸續續回來，蘇桃在他們身邊來回奔走躲避著抓她的人，大腦急速地運轉著。

她不能再這么白白浪費時間，再這樣耗下去她撿到的那團濕棉花都能被她掌心的溫度烤干了，這可是目前為止最重要的證據。

“神婆，我告訴……啊……”

蘇桃正倒退著往后躲，誰知一下子就撞到了人，疼不說還撞得她身體往前栽。

“小心點兒，你看你這冒冒失失的。沒撞疼你吧？”被她撞到的沈良田及時伸手扯住了她的衣領把人拉回來，“你怎么還沒回家呢？”

“沈大叔，你可算回來了，我找你有事兒呢?！?

蘇桃終于能停下來，在沈良田身邊大口喘著氣，那兩個追著蘇桃跑的男人礙于沈良田的面子不再追逐她。

“什么事兒找你叔，你看你跑得滿頭大汗的，快擦擦。”

花嬸兒手里拎著一只嘎嘎叫的大白鵝走過來，掏出懷里的帕子遞給蘇桃，一臉關切地說著。

“謝謝花嬸兒。”蘇桃接過帕子利索地擦完汗又還給花嬸兒，鄭重地沖著沈良田福了福身，“沈大叔，我覺得咱們這個神婆有問題。”

她瞅了一眼神婆的方向，小聲說著自己的發現。

“這怎么可能呢？”沈良田連連擺手，“蘇桃啊，你可不能亂說話，今天祭神呢。”

“我只是不想看到鄉親們平白無故遭受蒙騙，不想他們的財產遭受損失。”

蘇桃掃了一眼陸續拿著活祭趕來的鄉親們，嘆了口氣：“沈大叔，你相信我，我有證據的。”

鄉親們相互寒暄討論的聲音遮掩了他們兩人的對話，沈良田瞇眼打量著神婆，抿著嘴唇不說話。

蘇桃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棉花團，視線繞著整個場地轉悠。

王招娣手里拎著一只羽毛鮮亮的大公雞，李虎子牽著一條神氣活現的黑狗，張奶奶抱著一只瘦巴巴的老母雞嘴巴里念念有詞，蘇梁氏掐著一只嘎嘎叫的鴨子，趙六家的撫摸著一只半大的小雞仔心疼得直掉眼淚……

嘰嘰喳喳，喔喔嘎嘎……這看似神圣莊重的祭神儀式場地，瞬間變成了一個大型的活禽市場，空氣中彌漫著各種不可說的味道。

蘇桃用帕子捂著嘴深呼吸兩下，扯了扯還保持著沉默的沈良田：“叔，你信我一次，我保證我說的都是真的?！?

“蘇桃啊，這可不是小事兒，萬一……有什么紕漏，就算我能原諒你，神婆一定不會放過你，還有鄉親們，他們這邊……”

“有什么責任我一力承擔?！碧K桃打斷沈良田的話，鄭重地說著。

“就怕你承擔不起！”

“她可以！”

蘇桃身后傳來一道清冷磁性的聲音，她驚喜地回頭，看到不遠處走來的安如山，眼角眉梢盈滿了明媚的笑。

周圍那么多人，偏偏只有他能入得了她的眼，男人長身玉立，挾著清風明月信步走來，風采卓然，不容忽視。

人群自發地給他讓出一條通道，蘇桃歪著腦袋望著安如山，眨了眨眼睛：“安大哥回來了呀?！?

“嗯，來看看?！?

在外人面前，安如山一如既往地少言寡語，但他的行動卻讓蘇桃覺得格外暖心，他走到了她身邊，和她并肩而立，冷靜地開口：“村長，蘇桃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不會出問題的?！?

“那……也不是啦?！碧K桃揪著安如山的衣角小聲嘟囔，“安大哥，我也有出問題的時候啦，但這一次我是真的有證據證明這個老虔婆在搞鬼呢?！?

“確定了就去做?！?

安如山抬手揉了揉蘇桃的頭發，引起周遭一片議論聲，蘇桃懶得搭理那些無聊的村民，偏頭看向沈良田：“沈大叔，咱們再不快點兒，這個所謂的神婆就把咱們村的村民坑苦了。”

“當家的，我覺得蘇桃說得對，咱們家這大鵝我也不想就這么被人算計出去呢?！?

花嬸兒撫摸著大白鵝細長的脖頸，一臉不舍。

這母鵝她從初春養到盛夏，精心喂養了好幾個月，就等著它下蛋孵小鵝呢。

“我……”

“你們還磨蹭什么呢，再磨蹭下去吉時就過了，本神婆和神明的時間可金貴著呢，過期不候哈。”

神婆打斷沈良田的話，不耐煩地踱步過來，胖乎乎的身體配上夸張的妝容看起來有幾分搞笑。

沈良田看她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也來了脾氣，瞪著她吩咐蘇桃：“祭神肯定要進行，但在這之前，咱們先算一筆賬，蘇桃你來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