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遲到了

這天夜里，禾苗苗去醫院看了父親，出門時還把書包也一起背上了。但她并沒有通知紀明夏，她要去哪里。

到了醫院，她看到父親正躺在護工新鋪好的病床上。這是他新換的病房，單人單間，床邊還備有一個供24小時觀察病情的心電監護儀。而他的鼻孔還插著氧氣管，呼吸時甚至還能聽到肺里傳來的一陣陣痰滾動的聲音。

禾苗苗記得父親在剛入院時，他的體重達到了94.5公斤，是典型的肥胖癥患者，走起路來是按噸位量級的。

可是現在，父親臃腫的身體明顯消瘦了不少，這是否就意味著，他的病情已愈加的嚴重？

“你爸爸他現在雙腳水腫得很厲害，醫生說那是糖尿病足，而且皮膚也開始潰爛了。他還看不清東西，說是視網膜受到了損害，若控制不好的話，可能會失明。今天醫生剛給他下病危通知，可能……后面還要給他做血液透析才能維持生命。”

“做透析？那是什么？怎么做？”

禾苗苗自然是不懂的，而母親在看了她一眼后，似乎也放棄了和她去解釋。

“最近你訓練怎么樣，教練有說你什么嗎？你有沒有貪玩，上課有沒有用心聽講？”

母親突然轉了個話題，這又讓禾苗苗有些不知所措。

“哦，訓練還好啦，今天下午教練還抓我去補訓了。媽，你什么時候給我買手機，要不然教練總是找不到我，就老是打阿明的電……”

最后一個“話”字還沒說出口，母親就很是激動的打斷了她，“你還想要手機？剛我不是說了，你爸他要做透析嗎？你知道做一次多少錢嗎？而且這種治療一旦停下，人就沒命了啊！那就像個無底洞你知不知道？”

母親頓了一下又繼續道：“我們那小餐館再賺錢，都不夠拿去給你爸治病的！以后，除了學費、報名費、考試費、補課費這些，統統不要來找我要錢！哦對了，以后你的生活費也要縮減一下，從每個月500變到300！你給我好好省錢！”

一聽到連生活費都要被扣，禾苗苗整個人都不好了。那時的她或許還沒有意識到，父親的重病是無論花多少錢都沒辦法治愈的。而這些醫藥費，在今后的日子里，也慢慢的把他們整個家給掏空了。

這晚，禾苗苗沒有回家去睡，而是和母親擠在一張陪床。可護士一查房她就不得不起來，結果導致第二天她精神萎靡不振，雙眼就好像化了妝似的，和國寶熊貓一模一樣了。

學校。

因為是周一，所以上學的時間比平時要早。

禾苗苗從醫院趕回班上的時候，校廣播正播放著《運動員進行曲》。這是在告訴大家，現在必須要去操場上集合了。

可是，當禾苗苗看到一旁的位置時，卻忍不住皺眉疑惑了起來。

紀明夏還沒來嗎？

他平時可從來都不會遲到的。

這天有大晨會，升完國旗之后，校領導就開始在臺上講話。

禾苗苗在隊伍中越站越不自然，她總不時地回頭去看男生站的那幾列，卻依然沒有看到紀明夏的身影。

他怎么還不來，是生病了嗎？

她擔憂了，這種感覺在以前幾乎沒有過。除了那次她在救他的時候……

“希望這幾個被表揚的同學，繼續努力，爭取在下一次比賽中取得好成績，為學校爭光！好了，請剛念到名字的同學上來領獎。紀明夏、彭昱楊、王曉凱、李梅、韓梅梅……”

這是校長在為上一次舉辦的奧數比賽做頒獎儀式，禾苗苗聽見的第一個名字就是“紀明夏”，可真是糟糕，這個本該站在領獎臺上的人居然沒來！

她著急了，更是頻頻回頭往后面看，甚至還往校門口的方向看。可站在后面的都是高個子的男生，無論她怎么張望，那視線也無法跨越人墻。

這時，被點名的同學陸續走上去了，可唯獨第一個位置還是空的。

“紀明夏、紀明夏同學。紀明夏呢？他今天來了嗎？”

校長終于也發現了問題，將紀明夏的名字反復問了幾次，最后目光疑惑的落在了高三年級的某班主任上。

班主任也是一臉的惶恐，走上去不知道在校長的耳邊說了什么，這才讓校長沒有繼續去追究他人來不來的問題。可他們剛要進行下一步的動作，一道吸睛的身影就驟然出現在操場中空出的一條道上。

是紀明夏！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此刻的他還背著書包，上臺時，他的臉因為氣喘還有些通紅，想必是一路飛奔來的。但他只要一站在臺上，臺下就總能響起一片抽吸的聲音，是仰慕、是愛戀，亦或是嫉妒，都有。

禾苗苗在看到他平安出現后總算松了口氣，不過這下好了，全校都知道今早在大晨會上，紀明夏這顆出名的校草——他遲到了！

“說，你今天又是怎么回事？最近你的學習態度很有問題啊！”

下了大晨會，班主任又再次將紀明夏叫到了辦公室里。

禾苗苗也跟著大眾好奇的在辦公室外面窺探，可是那辦公室的門緊閉著，除了偶爾傳出的大聲的斥責，其他的她什么都沒聽見。

直到那辦公室的門發出了一絲要開門的聲響，所有人在驚嚇過后好像蜜蜂一樣四散了開來，就只剩禾苗苗反應遲鈍的愣在那里。

然后，門開了，紀明夏高高的身影豁然屹立在眼前。

“那、那個……我先回班上！”

禾苗苗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和他解釋，只好硬著頭皮灰溜溜的打算先離開。可沒想，她才剛剛經過他跟前，就被他一把揪住了脖子后的衣領！

“禾苗苗，你跟我來！”

他說著拽著她轉身就走，完全不顧辦公室里班主任看向他們的震驚的眼神。

距離第一節上課還有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可紀明夏卻將她拉到了教室走廊盡頭樓梯口的一個拐角處，那是除了天臺以外，學生能上去的位于整棟教學樓里最高的地方。

“快上課了，你不回教室干嘛啊？”

禾苗苗莫名的感覺，今天的紀明夏似乎有點可怕。

可紀明夏偏偏堵在了她唯一能下去回班上的路口，一臉嚴肅又認真的問道：“今天你什么時候來學校的？昨天晚上你沒有回家睡嗎？為什么我打你家里電話，都沒有人接？”

他問她的時候，一直盯著她眼眶下的烏黑。

她被他看得忍不住低頭，并不是很樂意回答他，但又怕他耽擱太久，上課鈴就響了。

“昨天晚上我去醫院陪爸媽了，早上我坐公車來的。”

“那你干嘛不告訴我？害我一直在樓下等你！”

她聽后一怔，他是因為等她才遲到的？

“你……”

她終于抬頭，還想要跟他再說些什么，可上課鈴真在這時候響了。于是，她抬腳就要往教室里跑，卻再一次被他攔了下來！

“我還有問題要問你！在你看來，我和你現在是什么關系？”

“什么‘什么關系’？”

她心一緊，面龐也在這時驟然紅了，就連耳朵根都感覺有些滾燙！

他這問的是什么意思，他們難道不是……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又情同手足的鄰里兼同桌的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