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亭郡有公子野游
- 仗劍問俠錄
- 一肩春杏侯
- 2363字
- 2020-11-04 22:59:57
第14章 亭郡有公子野游
全院師生早已散盡,唯有孤單的山月在陪著那棵開著紅花的矮樹度漫漫長夜。
銀色的清輝下,后院的草甸仿佛鋪上了一層天海郡獨有的細細銀沙,盛著天上繁星徐徐流動的溪水不時打濕幾分,再加上被山月映照得掩滿了整個后院的山影,這里便成了一幅畫。
畫成不久,便突兀地走進了兩個人。
微涼的晚風將山月的清輝灑向行于畫中的兩個人,自那刻起,后院便仿佛有千萬顆夜明珠在散發著溫柔的光線,兩個影子也借助夜明珠的溫柔相待從長廊走到了草甸,而后倒映在溪流里,與天上繁星爭輝。
長衫微擺,朱顏鶴發的院長抬頭望著眼前的霞山嘆道:“這座山很高,只是有點老了。”
把破白衫換成晚霞春服后的燕寧眉目清雋,像是山月下的紅花,可餐。
聽到院長的感嘆,他想起了山腰處那棵生存了一千四百余載的鳳凰松,想必這座山存在的時間比鳳凰松更長,確實有點老了。
院長不再望山,右手平攤時掌心處便多了一枚雕有綠紋的圓形丹藥,散發出的淡淡清香仿若讓那棵矮樹上的紅花又鮮艷了幾分。
翻手將丹藥送到燕寧作捧狀的兩手掌縫間,院長說道:“這是上等丹藥春意丹,藥效溫和,能夠幫你鞏固境界,就作為你入選第一人的獎勵了,明日的春擇你可要努力,切霞院好久沒有拿到春擇名額了。”
燕寧嗅著春意丹的清香本想朝著院長施禮道謝,然后說些晚輩定當竭盡全力的漂亮話,卻不想院長在說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已是飄然離去,微微凌空如慈眉善目的月下老神仙。
望著已不見院長身影的窄徑,燕寧長揖及地,以示尊敬。
施禮間院長的聲音突然不知從何處傳來,言道:“老夫田送青,明日就要云游四海去了,江湖上遇事報老夫名字,可保你一命。”
良久后,盤腿坐在草甸上的燕寧將望月的腦袋緩緩放平,然后拿出春意丹放入口中服下,雙手擱膝后開始催發真元消化春意丹的藥效。片刻間,燕寧的丹田內便沸騰起清涼柔軟的氣息,再當有春風趟過小溪繞于草甸時,燕寧就能明顯地感覺到真元的數量和質量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修行者凝神識而游塵世,游塵世而定自然,最后再于丹田內聚真元,真元貫通經脈后便可破境。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定自然。
天地元氣是普通人看不見摸不著的存在,即便是修行者在不動用神識的情況下也很難清晰地感應到天地元氣,就算是動用神識也沒人敢說能夠感應到天地間所有的元氣。
因為天地元氣不止一種。
修行者在定自然時,附在神識上使其變得粘稠的元氣是最為普遍也是所有修行者都能感應到的一種元氣,但這種元氣只能幫助修行者定自然。
唯有定自然方能聚真元,這是天地間的一條鐵則。
唯有感應到天地元氣方能踏入修行,這也是天地間的一條鐵則。
修行者能夠感應到的天地元氣不盡相同,這更是天地間的一條鐵則。
定自然也就是選定親近自己的元氣,有的修行者親近樹木里的元氣,有的修行者親近泥土里的元氣,有的修行者親近星辰里的元氣。
一旦定下某個自然之物,修行者便只能吸收那個自然之物里的元氣來提升境界。
如果所定的自然之物越多,那么所能吸收到的元氣也就越多,修行速度自然也就越快。所以理論上來說定自然的次數越多,修行者的天賦就越高。
而燕寧那夜所定的自然之物為春風,恰恰與春意丹的藥效十分契合,因此春意丹的藥效才能最大化地被燕寧消化,從而轉換成真元,用來鞏固境界。
倘若由所定自然之物為泥土的趙禾服用這枚春意丹,十分藥效則只能消化六七分,上等丹藥的意思也就差了許多。
由此也可見田送青院長對燕寧是了如指掌,否則上等丹藥那么多,也不會偏偏送出春意丹了。
……
……
今夜秦土內的各地明月都很皎潔,像是天上的仙女失手打碎了明月琉璃燈,從而凝成一道道流落人間的皎潔月瀑。
月瀑下,三十六郡的少年都在為了明日的春擇而熬夜修行。
然而世間的事總有例外,比如三十六郡少年都在熬夜修行的時候,亭郡有位公子卻在乘舟野游。
亭郡是大郡,亭姓是亭郡的大姓,聽聞此郡之名就是始皇陛下用了亭家的姓親賜。而亭家之所以得始皇陛下如此器重,其實是因為有錢,非常有錢。
公子乘舟行于亭郡人跡罕至的山野河間,興至濃時便會讓舟上的兩名女子彈琴吹簫,把酒對月的公子則唱起鄉間盛傳的不入流的山歌,在舟尾棹槳的小仆不時對上幾句,歡笑聲便響徹山野。
若遇上肥魚出沒的河段,公子便會隨手解下系在腰間的如意大荷包,將荷包里的萬枚銅板撒進河里,但荷包最終都會被公子小心翼翼地再次系在腰間。
如果還不盡興,公子就會端起一壺價值百兩銀子的好酒傾入肥魚口中,然后再將抵得上五壺好酒的描金龍紋壺隨意擲到河面,不知漂到哪個好命人的手里。
如意大荷包空了,舟上的好酒和好壺都沒了,緩緩前行的舟也過了肥魚出沒的河段,于是倦困的公子躺上早就備好的繡枕朝著舟上的兩名女子招手,兩名女子也就輕車熟路地躺入公子的懷抱里,讓公子睡個好覺。
在舟尾棹槳的小仆好似見慣了這番場面,自顧自地輕聲哼著山歌棹著槳,面無波瀾。
舟行于山野河間,公子睡于舟,有明月繁星,有蟲鳴微風,有女子伴眠,有小仆看護。
正夢時,河水結為冰,舟陷于冰中不得前行,公子一覺醒。
“雨眠,明日就是春擇,你怎么還有這乘舟野游的閑情。”
一男子踏冰而來,年歲四十,氣宇軒昂,可在公子的眼里卻像是宰豬的屠夫,尤其是當男子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的時候。
公子將手從兩名女子的脖下猛然抽出,而后站起身來對著男子苦笑道:“爹,您就饒了兒子吧,我不想去那什么破常春藤盟院修習道法,咱家的道法就足夠我用了,這大好的春光如果浪費在那些惱人的文字上豈不可惜?”
“沒志氣的東西。”
男子懶得和公子糾纏,看了一眼舟尾的小仆,責道:“笛橫,讓你陪公子修行你卻陪他出來野游,你看回去我不好好收拾你的,現在把你手上的破槳趕緊扔了,然后給我綁回去。”
名為笛橫的小仆低頭應了一聲是,然后便從腰間抽出一條長繩,駕輕就熟地將站在舟中無可奈何的公子五花大綁了起來,隨男子回了亭府。
人去時,冰散為水,舟再次無阻而行于山野河間,只是苦了舟上那兩名不會棹槳的女子,要等舟順著河流靠到岸邊后才能回家,可能要等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