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這一劍名為觀潮

這一系列的變故，顧言都不知道。

他早已經陷入自己的世界之中，如一位頭發花白的老翁，坐著河邊，看著悠悠江水。

春天，江水平緩，清澈見底，綿延悠長；夏天，浪潮湍急，聲音如雷，狂暴不拘；秋天，詭異多變，或急或緩，難以琢磨；冬天，冰寒徹骨，孤舟如梭，江水清透。

像牧尋曾經說過的種種變化，都被他看在眼中。

漸漸地，種種畫面全都化作無數難言難訴的玄妙大道，盤踞在他腦海之中，震耳欲聾的高妙之音響徹八方。

“融。”顧言心思清明，悶吼一聲。

話音剛一落下，身體如變成一個巨大的熔爐，自身所學，盡數融合。

心神之中的江河，掀起滔天的巨浪，跌宕起伏，帶著可淹沒天地的決絕，如天河一般，滾滾而來。

顧言看著江河，在心中相互比對印證，對于觀潮重劍的理解已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提升！

他雙目緊閉，緩緩起身，抬手一抓，竟從江水之中抽出一柄重劍，腳上動作越來越快，幾乎化作一道殘影，右手握劍，如信手涂鴉一樣隨意斬出。

看似平凡普通，但若是細細感知，就能感受其中的狂暴靈力。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劈、一刺、一撩、一掠，這種簡單的出劍方式，都給人一種另類的驚艷之感，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蕭筱望著江邊那道殘影，隱隱之間，竟感覺到幾分危險氣息。

她臉上露出頹喪的神色，苦笑道：“顧大師不僅在草木藥理之上一騎絕塵，對于武道的理解，更是一個妖孽！”

宣夕修為還低，不明白這些，只覺得顧言的動作很好看。

她臉頰緋紅，暗道：“時間要是能停在這一秒，那該多好？”

而就在這一刻，顧言的精神世界之中。

那如同遠古兇獸一樣吞噬而來的滔天的巨浪，快速收縮，化作一道碧色水痕，融入觀潮重劍的修煉法決之中，頓時，一陣刺目的金光散開，這個剎那，哪怕是夏天的陽光、冬天的星辰，在這明亮的金光面前，都得黯然失色。

一股厚重如山之意緩緩融入劍勢之中。

顧言心思細膩，之前在淶水河邊又想透了其中的關鍵，心中喃喃自語：“觀潮重劍，取潮起潮落驚濤拍岸的重擊之意，至使劍如潮，越打越快，猶如萬丈潮水，用力拍打山崖，越打越重，越打越強，直至將山崖打穿才肯罷休，尤其講究氣勢堆疊，一往無前，氣勢越強，滄海也就越寬。”

……

再次說出這話，他內心的體悟截然不同。

連續觀想了數遍……

忽然，腦中如福至心靈一般迸出現一道驚艷的劍光，先由一劍化萬劍，如雨似潮，再由萬劍化為一劍，煢煢孑立，如此反復，最后卻越來越簡約，甚至是簡單。

“我懂了。”顧言輕笑一聲，雙目開闔，迸出一道刺目的精光。

呼了一口濁氣，道：“這一劍既然是觀潮而悟，又是觀潮重劍的起手式，那索性取名為——觀潮，隨我斬開自身枷鎖。”

話音一落，他一下站直身子。

身體如水球一樣前傾，五指握緊手中巨劍，靈力鼓動不絕，用力向著尋龍江一揮，大吼道：“斬！”

“轟！”

一道驚艷的劍芒對著江水一滾而去，足有一丈來寬，氣勢厚重無比，眼前好像出現一條萬丈江河，滾滾而來，沖毀身前一切。

這個瞬間，山間嗚咽的風聲停了，落下的陽光變得寡白。

喧嘩吵鬧的討論聲也消失了，空曠而寂寥。

眼中只剩下這驚艷絕倫、能撕碎一切的劍光。

“咔嚓”一聲，江水竟從中斷開，不停下陷，一劍斷江，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但所有的煉氣士，相互交換了個眼神，紛紛看到各自眼底的驚恐之色。

暗嘆：“一劍斷江？這怎么可能？”這一幕，如成為永恒一般，徹底定格。

當然，他們也明白，以顧言的修為，想要一劍斷江絕無可能，現在能做到，是因為他剛從悟道醒悟過來，身上還沾染著大道氣機，能暫時借助天地偉力，過一段時間，氣機消散，就再也無法做到，但就算如此，他們依然震驚得無以復加。

蕭筱雙唇分開，雙目瞪的滾圓，

只覺得在某一秒鐘，她連心跳都停止了，這一劍斷江，已經徹底印在他的骨頭之上、血肉之中，再看向那個笑容和煦的男子。

只覺得他的身上帶著一股讓人心醉的高貴氣質，風華絕代，一騎絕塵。

宣夕也笑了，笑得很開心。

她沒有太多復雜的想法，他笑她就想跟著笑。

“走吧，一會想走就難了。”顧言苦笑一聲，提著劍，走到她的身邊，打趣道。

“好啊，好啊。”她眼中露出一抹狡黠，像狐貍一樣。

兩人動作很輕，不帶一點聲音，緩緩移動腳步。

“顧大師……徐家今年得到一顆五百年的人參，一直沒能遇到合適的人選，現想請顧大師品鑒，你看如何！”一位華服男子呆了片刻，就緩過神來，大聲開口。

這聲音回蕩之下，所有煉氣士都驚醒過來，像夜晚荷塘里被驚動的游魚兒。

“哼！五百年的人參確實是好東西，但我王家捕得一頭二階靈獸游隼，極為聰慧，顧大師想必會更喜歡一些。”王家的人大聲反駁。

……

“快走。”顧言拉起宣夕的手，有些冰涼，柔弱無骨。

隨風里，兩人一前一后，動作極為敏捷，像兩頭獵豹一樣，爬上山石，鉆入林中。

世家之人愣了一下，大眼瞪小眼，最后癟了癟嘴，無奈一笑。

但他們不會放棄……嗯，靈草樓嗎，得抽空去拜訪了。

葉竹聲白衣飄飄，簇擁在人群之中，手指細細摩挲著一塊血色玉佩，漆黑的眸子亮了起來，看向顧言離開的四方，思緒莫名。

蕭筱望著兩人的背影，只覺得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樣，空蕩蕩的。

最后拳頭捏緊，在心里為自己大氣道：“既然想要，那就自己去爭取不是嗎？這么期期艾艾有什么用，這種人物，誰都會喜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