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那個女人真的像你說的，是想干干凈凈，不留遺憾的離開，那你有沒有注意到她的手？”

張清清回憶著李氏的手：“暗黃、粗糙，有些不符合她年紀的干瘦。”

“我說的不是這些，而是她的手很臟。”

張清清不解：“她被放在地上，蹭到地面臟也可以理解。”

“手臟或許還能解釋，可指甲里的泥沙怎么解釋呢？如果她要死的時候，都想著要給她相公打理的干干凈凈，為什么卻不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凈凈呢？”

張清清低頭，努力思索著中間的合理解釋。

“還有，那個女人，表面上好似孤苦無依。但實則，她的父母親人，都是很關心她的，自己娘家自不必說，婆家也是全體出動，去幫她拉來了大夫，這足以見得他們并非不關心那個女人。還有那個女人醒來的時候，他們表現出的皆是開心，并沒有任何嫌棄或指責，也能說明，她的家人應該是很關心她的。”

“那會不會，只是家里人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假像呢？”

“哼，如果只是他們自己在一起，做做戲，裝裝樣子或者可以，你沒發現，她們的任何舉動，都沒有村民們在背后揶揄拆臺，這證明，至少他們的舉動都是正常合理的。”

張清清回憶起當初自己第一次和錢家人吵架，身后的村民便如同注解一樣，把錢家的事情扯了個干干凈凈，好像也的確如唐逸飛所說，因為合理，才沒有人拆臺。

照唐逸飛說的，明明是夫妻恩愛、家人和睦，李氏好像的確沒有什么輕生的理由。

“那.....會是誰想害死她呢？一個有丈夫、有孩子、每天只忙碌于自己生活的女人，還很善良，并不像會與人結仇，這樣的人，誰會想要害她呢？”

張清清看著唐逸飛，似乎很想從他的口中得出結果。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說實話，這些也不過是我的推斷，或許那個女人的確是不想活了，并沒有什么深思熟慮的準備。或者她在上吊之前遇到了某些事情。”

張清清低下頭，似乎想要自己找到一個答案，可她哪里能想的明白。

“你也別想了，這件事總歸是別人家的事，我們也管不了，也不歸我們管。你呀，還是好好的規劃你的小飯館吧。”

唐逸飛說完這句話，手上繼續刷起了馬背。

“如果，按照你的推斷，李嬸不是自己自殺，那便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被逼自殺，另一種是被人偽裝成自殺！可不管是哪種，李嬸醒來，都沒有說出任何人的名字，是不是說明，這個人在村中很有勢力，導致她不敢招惹，只能忍氣吞聲？”

唐逸飛聽著張清清還在那嘟嘟囔囔自言自語，忍不住嘆氣一聲：“好了，說來說去和你們沒有關系，安安心心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

張清清沖著唐逸飛不屑的一笑：“過好自己的生活？一個人沉默便是所有人沉默，今天你不管他，明日他不管你，這才給了犯罪滋生的空間！”

唐逸飛停下手中的動作，有些震驚的看著張清清。

張清清也忽然意識到，自己在這個時代說這樣的話是多么的可笑。

想到自己上一個二十年，生在紅旗下，長在和平中，縱是苦點卻也沒有見過跨越生死的事情。

在自己生活的那個時代，不管你是天王老子，殺了人都得負責，因為會有媒體監督你，會有法律制裁你，會有國家審判你。

那樣的時代，自己的生活安心且恣意，因為只要自己的所作所為不觸碰法律，那么法律便會保護自己。

你的天性可以得到釋放，你的人生可以得到保障！

可這個時代，這樣一個苦逼操蛋的時代！這里沒有健全的法律系統，更沒有自上而下的監督統治。

有的只是權力集中之下的剝削與壓榨，比如在這里，村長和賴三就是絕對的權威，他們有力量，有手段去制裁任何一個村民，讓他們乖順老實聽話聽命。

甚至偶爾干出一些喪心病狂的事情，也絕對不會有人說什么，即便是看見了，聽見了，也只能裝聾作啞，安于茍活，只因為一句事不關己。

如同李氏，她或許真如唐逸飛說的，是被人逼著自殺的。

這樣一個，在張清清的三觀里，想都不敢想的荒唐事，就這樣在自己的身邊真實的發生了。

是誰？會是誰呢？村長？賴三？還是其他有能力逼死李氏的人？

想到這里，張清清不覺背上一涼。

是啊，這里早就不是自己生存的那個時代，更不是那個能讓自己肆意妄為的時代。

這個時代，自己的火爆張狂，很可能會害死自己，死自己不怕，可只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些有錢有權的人，是會想盡一切辦法欺負折磨自己的。

甚至累及張小虎、豆豆和錢婆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要怎么辦？自己是否能跳脫出封建社會的桎梏！是否能夠逃離集權政治的壓迫！還是不得不面對自己不過是一個沒有能力的普通人！

張清清忽然很想哭，她開始討厭這里，討厭這個時代，討厭這個地方，討厭她眼前所有的一切，這個背離自己價值觀，這個吃人不眨眼的地方。

看到張清清不知怎的紅了眼眶，唐逸飛放下馬刷就去安慰張清清：“怎么了？我不過就是隨口一說，你怎么還哭了？”

唐逸飛不理解，難道張清清和那個女人有很深厚的感情？

唐逸飛當然不能理解張清清此時的心中所想，只怕是張清清說了，他也不能理解。

“沒事，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不舒服。”

張清清抹著眼淚，臉上的悲傷與失落掩藏不住。

唐逸飛心中一緊，他看不得張清清哭的樣子，有些心疼，有些不舍。

他很想將她緊緊摟在懷里好好安慰，可終是顧及張清清的心情，沒有這么做。

“好了好了，都怪我，不該說這些。要不你罵我幾句，或者打我幾拳？”

張清清被唐逸飛的安慰逗笑，自己在他心里難道就這么暴力嗎？

“唐公子，你帶我去騎馬吧！”

張清清現在很想出去兜風，可是沒有車，便只能求匹馬了。

空曠的野外，滿地黃霜，冷風陣陣。

張清清坐在唐逸飛的身后，害怕的閉上眼睛，用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

她從沒騎過馬，不知道馬跑起來的感覺居然這么劇烈刺激。

唐逸飛不是沒有讓張清清坐在前面，可張清清并不想接受這樣曖昧的舉動。

風刮在張清清的臉上，帶著秋日的干裂。

張清清努力的睜開眼看向前面的世界。

可滿眼下，都是因為起伏晃動而模糊的一切，她還不會騎馬，自然也不會跟隨黑鋒的動作起伏身子。

張清清有些頭暈，卻并不難過只覺舒爽。

這種感覺，就像喝醉了酒，讓她很想痛痛快快的撒野。

不在乎身邊一切，只想盡情的發泄。

“啊————！”張清清忽然直起身，大聲吼叫出心中的抑郁。

“啊————！這個操蛋的世界！你等著！老娘我一定會打敗你！將你們這群烏龜王八蛋狠狠踩在腳下！你們等著吧！！！”

張清清的嘶吼逗樂了唐逸飛，讓他盡然不知不覺的和張清清一起叫嚷起來：“好！！！我等著！！！等著看你打敗他們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