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也是孤兒，他曾經也被一所孤兒院所收留過。

只是與面前的場景不同，在的記憶里張越，孤兒院的工作人員從來都是帶著機械般的一張臉，來到他們的房間，然后將食物放下，隨后離開。

病了，就草草扔下些藥，然后再次離開。餓了，也只能等到下一頓開飯時間，才能解決肚子的問題。

偶爾，張越能看到那些照顧他們的大人一臉嫌惡的看著他們，然后抱怨著自己拿著這么微薄的工資，卻要如此辛苦的為了照顧這些鼻涕邋遢的孩子而從早到晚的忙碌。

那種冰冷而漠然的目光，讓張越至今心有余悸。

張越突然有些羨慕這些孩子，他們雖然不幸淪為了孤兒，雖然過著粗陋貧寒的生活，但至少，他們擁有著一個能帶給他們發自真心的笑容的人。

可張越即將要做的，卻是親手將那個人，從他們的生活中抹滅。

張越再次遲疑了。

他真的下得了手嗎？他不知道答案。

他只有站在原地，默默的看著眼前的孩子們瘋鬧著，然后在中年人假裝板起的面孔，和那講得一點也不煽情的故事下，帶著滿足的表情，一個個陸續的進入了夢鄉。

中年人見孩子們睡沉了，輕輕將被哪名不老實的孩子踢開的被子蓋了回去，又小心翼翼的檢查了好幾遍，仿佛要確認這輩子都不會再被孩子們再踢開，才嘆了口氣，道：“謝謝你愿意等我這么久。”

是的，張越在看到孩子們時，便已撤掉了對氣息的隱匿，而中年人在那時，便立即發現了他的存在。

中年人悄無聲息的推門而出，神色復雜的看著張越。

“潛龍閣閣主親傳弟子張越？”

“沈案山？”

“是我。”

張越突然問道：“你為什么不逃。”

沈案山笑了笑：“因為我想賭一把。”

張越已經知道了他的決定，卻還是忍不住問道：“賭什么？”

沈案山嘆了口氣：“賭我可以殺了你，然后立即帶著孩子們，去另一處地方隱姓埋名。”頓了頓，他又歉然道：“對不起，孩子們離不開我，我不得不這么做。”

張越道：“你之前為什么不這么做？”

沈案山慘然的笑了笑：“因為我沒有錢。”

張越心中突然涌出一陣悲哀：“那現在呢？”

沈案山聲音漸漸變得低沉：“殺了你，組織會給我一大筆錢，一筆足以讓孩子們沒有任何煩惱的成長的錢。”

張越道：“抱歉，雖然你的理由很充分，可我不準備就這么給你殺掉。”

沈案山道：“可我不得不這么做。”說完，沈案山腳下血芒一現，轉身朝遠去躍去。

張越并沒有急著追趕，只是運氣縮地成寸，一步不落的跟在沈案山身后。

兩人一縱一躍，幾個呼吸間，便已來到了一處荒郊樓房的廢墟中。

沈案山停下身形，問道：“你不怕有埋伏？”

張越搖搖頭：“無所謂。”

沈案山贊道：“不愧是潛龍閣閣主親傳弟子，果然有膽色，那么，我便得罪了。”

張越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斗轉星移默默運起。

沈案山沉喝一聲，渾身血芒大放，空氣中的血腥味逐漸轉濃，他雙手掐出一個奇異的印決，張越只覺身旁血煞之力瘋狂的涌動起來，逐漸化作四面血紅墻壁，將他密不透風的圍在其中。

“血靈柩！”沈案山眼中厲色一現，手印變化，第二道符文打在血色墻壁上，血色墻壁陡然縮緊，由外至內，將張越牢牢鎖死在其中！

沈案山毫不停歇，第三道符文緊跟著打出，血煞之力立刻充斥在靈柩之內，開始腐蝕起張越的身體。

“結束了嗎？”沈案山神色緊張的緊盯著血煞靈柩，不敢有絲毫的放松警惕。

答案當然是不可能。

火光乍現，一柄通身近乎透明的暗紅色雕紋仙劍從棺材中穿破而出。

“錚，錚，錚！”

又是三道火光，在鳳炎仙劍那削鐵如泥的劍鋒下，血色靈柩轟然碎裂。

而張越的身影，也從中一縱而出，順勢刺出一劍。

“那么，要贏了！”在張越火龍真氣的催動下，暗紅色光芒暴漲到了極致，一股毀天滅地的霸道劍氣，將沈案山牢牢籠罩在其中。

沈案山駭然的發現，在這霸道無匹的劍勢下，他甚至連提起體內的法力都變得極為艱難，更別說演算術式，來施展對策的法術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仙家法寶嗎？”沈案山絕望的閉上了雙眼，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四周陡然變得寂靜起來，預料中的疼痛也遲遲沒有到來，沈案山疑惑的睜開眼睛，卻看見張越不知何時，已經收起了鳳炎仙劍，一臉寂寥的望著他。

沈案山錯愕道：“為什么不動手？”

張越忍不住破口大罵：“你TM很想死嗎？”，鬧得沈案山又是一愣。

張越卻突然嘆了口氣，道：“要殺你很簡單，可是要給那群孩子一個沒有陰霾的童年，卻只有你才可以做到。”

沈案山沉默了。

張越默然：“鑫茂房地產公司董事長劉斌，是你殺的吧？”

“是的。”沈案山沒有否認。

“為什么？”

“這四周全是劉斌旗下為了建起新的高樓大廈而設立的拆遷區，可是拆遷的補償費用，卻低的可憐，所以我拒絕了簽署拆遷協議。”

“然后呢。”

“然后劉斌放出話來，如果我拒絕拆遷，他就要對孩子們下手。”沈案山絕望的笑了笑：“就算我同意了，拿著那點連在別處買個廁所都不夠的錢，孩子們又能有活路嗎？就在我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一個聲音找到了我，并給了我這份足以挽回一切的力量。”

“然后你殺了他？”

“是的，我別無選擇。”

張越沒來由一陣悵然，他無精打采的朝沈案山扔出了一張亮閃閃的東西，沈案山接了過去，發現那是一張名片，上面簽著筆風蒼勁的“薛意”兩個字。

卻聽張越道：“去意云集團找薛意，就說是張越介紹你來的，薛伯伯會替你安排好孩子們，保證他們日后衣食無憂的成長的。”

“你......”沈案山看著張越，一時說不出話來。

張越道：“安排好孩子們之后，我希望你能主動去城北郊區火閣的調查處自首。”

沈案山復雜的點了點頭，說出了與趙義一模一樣的話：“我知道了，對不起，謝謝你。”

“恩。”張越目送著沈案山的離去，心里突然涌起一陣無力感。

不管是沈案山，還是趙義，他們的人生，都本來不該是這樣一塌糊涂的......

他們錯了嗎？還是其實，錯的是自己呢？

張越不知道，也無從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