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已定。

張越運氣御風神行，凌空飛到巨坑中心。火閣弟子們也迅速趕了進來，各自嚴陣以待，等著薛玲的指令。

趙義雙目無神的躺在地上，面色蒼涼。

張越忍不住問道：“究竟是為了什么理由，才一定要做到這種連命也不要的地步？”

趙義面色抽搐了一下，語氣中聽不出是喜是悲：“比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你沒有嗎？”

張越愣在原地。

他這才發現，趙義面色上那片堅毅，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令他相識。

半年前，曲折而幽暗的小巷里，面對喪彪的威脅，他在生命的威脅和做真正的自己間，選擇了后者。

那時的他，不也義無反顧的拋棄了懦弱，選擇了面對嗎？

“比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張越低聲呢喃著。那種東西，他的確也是有的啊。

薛玲的話語將張越拉回現實：“我不管你為了什么理由，那都無法你們無差別殺害無辜的借口。”

張越看向薛玲，卻發現薛玲的臉上，有著抑制不住的慍怒。

“無辜？”趙義聽到薛玲的話，突然變得躁動，他笑了，笑聲中帶著幾分瘋狂：“你說他紀文鈞無辜？他紀文鈞要是無辜，天下還有幾個人該死？”

張越一怔，沒想到趙義會突然說出這種話。

薛玲冷冷道：“那你說，他為什么該死。”

趙義的笑聲越來越大，瘋狂中有著掩飾不住的悲涼，直到最后，已經完全變成了哽咽：“幾年前，紀文鈞為了賺取暴利，與貪官勾結，用低微的價格，收購了一家國有工廠，遣散了所有工人，卻連半分錢的補償費用都沒有。有個女工人不服氣，拿著他進行賄賂的證據想要去找他理論，卻一直沒有回來。第二天，他男人在一處郊外發現了女工人的尸體。男人心碎欲裂，立刻報了警，紀文鈞卻花錢找來人去為他頂罪。男人不服氣，四處上告法院，卻因為證據不足被屢屢駁回，后來更是被一群來歷不明的黑社會亂棍打瘸在家，男人覺得自己沒用，連替老婆報仇也做不到，想不開喝農藥自殺了。只留不過十多歲的兒子，回家看到了自己父親的尸體......而那個孩子，叫做趙義。”

薛玲的沉默了，張越也沉默了。

火閣弟子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卻沒人說得出半句話來。

張越嘴角微微動了動，看向薛玲：“小玲姐......”

薛玲開口了：“這件事情牽涉太廣，潛龍閣門規有明確規定，門中弟子不得插手于任何沒有違背超自然能力規則的世俗爭斗。”

張越失望的低下頭，即使他早知道有著這一條門規，他卻仍舊沒辦法就這樣放任不管。

薛玲卻話鋒一轉：“但如果你說的事情是真的，我會利用薛家在俗世的關系，用盡一切辦法找到證據，紀文鈞的罪，法律會給予他應有的制裁。”

張越呆了呆，隨即大喜道：“我就知道小玲姐是好人嘛！”

薛玲冷哼一聲，沒有理他，只是淡淡對趙義道：“我的話依舊不變，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違反修真界與俗世間的規則，在你交待完該交待的事情后，我會將你遣送回潛龍閣，給予你的罪行一個應有的處罰。”

趙義愣愣的看著薛玲，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低下頭，聲音帶著幾分自嘲，又帶著幾分解脫：“對不起，謝謝你。”

趙義二十多年來的掙扎，似乎就在這短短六個字里，劃下了終止符。

最后，趙義被薛玲指揮著火閣的弟子帶回火閣調查處，審訊關于神秘修真者組織情報，張越卻聲稱有些累了，拒絕了隨他們一同前往。

薛玲若有所思的看了張越一眼，并沒有強求，只是淡淡道：“問出新的線索后，我會通知你。”

張越獨自回到了別墅，坐在大廳里昂貴的真皮沙發上，自顧自搖了搖頭，心中沒來由一陣惘然。

對于趙義來說，這就是他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完成的意義嗎？

趙義錯了嗎？

張越無法給出答案。

那么，如果趙義是為了這樣的原因而悍不畏死，其他人呢？

難道這個修真者組織的每一個人，都有著這樣一段悲傷的記憶嗎？

女孩清冷而樸素的面龐，再次浮現在張越的腦海，那一抹淡淡的凄涼，不斷出現在張越的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

她，也在這樣痛苦著嗎？

一種強烈的感覺突然在張越心里升起。

他想要幫助她，他想要拯救她，不，不止是她，張越想要拯救的，是他們所有人！

他一把抓過桌上的電腦，打開還儲存在這部電腦上的文州市一中班級資料，目光飛快的在一中的學生照片里掃過。

那張清冷得不可方物的面龐立刻映入他的眼簾：李怡，高二七班。

李怡會不會也如同方寒一般，在暴露了身份后立即消失無蹤？

想到這里，張越忍不住猛地起身，立刻就要去找李怡問個究竟。可此刻已是午夜，他就是再著急，想要見到李怡，也只能老實等到次日天明上學之時。

一時間，張越只覺坐如針氈。

夜涼如水，晚風輕拂而過。

張越盤膝而坐，進入修煉狀態，以此來讓自己沉下心來。

他如今已是練氣期巔峰境界，丹田內的法力早已吸收到了飽和階段，如若不突破練氣期，覺醒元神，進入“煉氣化神”境界，修煉對他來說，便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要突破練氣期，而進入薛玲一般的化神期境界，又談何容易？

張越也曾無數次嘗試突破，可最后無不以失敗告終。

練氣期巔峰與化神期之間只有薄薄一層隔閡，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但凡修真者，只要擁有卓越的天賦，花費漫長的歲月，就能修煉出足夠的法力，踏入練氣期。

練氣期的修真者，是精英。

二十歲不到便練氣期大成的，是天才。即使在潛龍閣，這樣的天才，數量也屈指可數。

但想要進入“煉氣化神”的化神期，卻并不是擁有修煉天賦就可以完成的。

化神期之所以被稱為“化神”，最重要的一步，就感悟三魂七魄的真正存在，并將之以法力凝聚成元神。

可魂魄一說，玄之又玄，到底怎樣才算是感悟到它的真正存在？張越無法理解。

蒼穹真人曾對他說過，所謂的魂魄，就是生命真正的意識核心，想要感悟元神之道，就要找到最真實的自己。

“最真實的自己嗎？”張越低聲呢喃，卻始終沒辦法明白這句話所代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