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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細(xì)作之死(二)

“宋大人,小侯爺。”

湖邊的小太監(jiān)見了兩人,連忙躲在一旁讓行。

宋翼遙本來走了過去,又走回來,打量著頭要低到地上去的小太監(jiān)。

“你是哪個宮里的?”

“回宋大人的話,奴才是舒嬪娘娘宮里的。”

小太監(jiān)低著頭,恭敬的回答道。

“本官瞧著你有些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宋翼遙好奇的打量著他。

怎么可能?小太監(jiān)頭抬起了一瞬,流露出一個有些驚訝的神情,隨即意識了到自己的失態(tài),立刻恢復(fù)了。

“奴才小福子,平日在宮里就負(fù)責(zé)跑腿,大人是陛下面前的紅人,見奴才眼熟也很正常。”

宋翼遙本就只是詐一下他,見他如此反應(yīng),心中更懷疑了。他貌似無意的笑道:

“原來是因?yàn)檫@個,這大中午的,你來這里做什么?”

“奴才就是去取趟東西,所以才路過此處。”

宋翼遙面朝湖邊,不再看他。

“路過啊,好。我和小侯爺有些事,你退下吧。”

“喏。”小福子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告退。

待他走遠(yuǎn),宋翼遙點(diǎn)點(diǎn)頭,右手抬起,憑空舉著,像是放在誰的肩膀上一樣。說道:“記住他的氣息了吧,追上去跟著他。看看他都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

“喏。”

倒霉的小宮女鬼怕死的連聲稱是。抹了把血淚給自己壯膽就跟了上去。

一處偏僻的宮殿內(nèi),小福子卑微的匍匐在地上,祈求道:“小姐,我們回去吧!”

“就這樣回去,我不甘心。你確定那里沒有一絲血跡?”

一個花容月貌的美人坐在軟塌上絞著手帕,身體前傾,問道。

小福子硬著頭皮回答道:

“奴才仔仔細(xì)細(xì)的瞧了,沒有。湖內(nèi)也沒有異常。”

月昭儀一顆心砰砰砰的跳著,越來越慌張。

“我昨晚分明親手殺了她,還把她推進(jìn)了湖里。怎么可能!”

“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其他人都被抓了,您身份尊貴,不能同那些人比!”

小福子苦苦相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尊貴又能尊貴到哪里去。我若是真的身份尊貴,他若是真的在乎我,又怎么會讓我同這些人一樣來做細(xì)作!小福子你不懂,這是我唯一的出路。罷了,你小心一點(diǎn),退下吧。”

月昭儀談及傷心處,情緒激動,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無力的攤靠在了軟塌上。

她望著窗外一直沉默著,直到瞧見一閃而過的飛鳥,眼中流露出一絲羨慕和傷心。隨即狠狠的關(guān)上了窗戶。

雖到了上午,湖邊還是有一絲涼意。花草假山,亭子臺階,三三兩兩的鬼避開陽光躲在陰涼處歇息玩鬧,果然這種地方鬼最多啊!

宋翼遙心中感嘆著,喊了一個小太監(jiān)鬼,讓他把這的鬼都喊到了一個地方。

“昨天晚上,這發(fā)生了一起殺人案,有誰瞧見了?”

外面還是艷陽天,亭子里都快跟冬天一樣了。唐景若不敢去想有多少鬼,看著宋翼遙就站在入口的地方對著空蕩蕩的亭子詢問,頓時(shí)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對,差點(diǎn)忘了你瞧不見,”

宋翼遙見他往后退,又起了逗他的心思,從袖子里摸出一張符,作勢要塞進(jìn)他的手心。

唐景若沉默不語,拳頭緊握,表示不想接那張符并且并不想看見。

只不過,一切執(zhí)著在宋翼遙面前,都是泡沫。

一息之后,滿亭子形象各異,造型新奇,鮮血淋漓,腦腸滿地的鬼物紛紛用自己覺得最友好的方式?jīng)_他打招呼。唐景若勉強(qiáng)忍住了想吐的欲望。手握上了劍柄。

“行了,都給我正常點(diǎn)!不許嚇人!好好想想,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宋翼遙忙拍下他想要持刀的手,沖著鬼怪們怒斥道,頓時(shí),滿亭子鬼恢復(fù)正常,哪還有剛剛那副血腥又恐怖的樣子。

“奴家瞧見了!”額頭帶著血跡穿著前朝衣服的女鬼飄到宋翼遙面前,嫵媚的沖他拋了個媚眼。接著說道:

“大人,我瞧見了一些事,你陪我一晚,我就告訴你,怎么樣?”

唐景若眼神一凜,利劍出鞘,劍刃離女鬼脖子處只差一點(diǎn)點(diǎn)的距離,不讓她再靠近宋翼遙。但煞氣已經(jīng)逼近到了那女鬼身上。

“說不說?”

“我說我說!我看見他們撈尸體了。還看到你了。”

這沖天的煞氣真嚇人,女鬼僵在那里不能動彈,努力壓制住煞氣后立馬跑開八丈遠(yuǎn),沒骨氣的坦白。

瞧瞧這一個二個被嚇到的樣子,有個侍衛(wèi)還挺管用的,宋翼遙美滋滋的重復(fù)了一遍:

“我問的是昨天殺人的時(shí)候誰瞧見了?”

“我也瞧見你了!還瞧見了個穿皇袍的!”

一個孩子晃著大腦袋坐在亭子中間的石桌上,笑嘻嘻的說道。瞧樣子,還是個皇子。只是衣著古舊,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皇子了。

他雖然看著小,但魂體厚實(shí)凝重,明顯是這群鬼的頭頭。

“對,昨天陛下還從這過了,唉,一晃多年,陛下竟然老成那樣了。再也沒有當(dāng)初那么風(fēng)流倜儻了。”

見他發(fā)話了,余下的鬼們擠眉弄眼紛紛感嘆。話題立馬變歪就連沒有見過皇帝的鬼也裝模作樣的感慨幾句。

他們根本沒法同人交流,好不容易撞見一個,可不得順著老大的意思,先玩?zhèn)€開心。

宋翼遙笑著環(huán)視眾鬼,他們簡直把自己心里想的什么都寫在臉上了,真是夠幼稚的。

她笑的和睦,但就是瞧著讓人膽戰(zhàn)心驚。一只鬼兩只鬼都有些撐不住,不敢同她對視。尤其是那個皇子鬼已經(jīng)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我問的是昨天晚上殺人的時(shí)候,殺人的時(shí)候,殺人的時(shí)候!誰瞧見兇手了!我告訴你們我能看見你們就能打你們,你們不會想知道我有多殘暴的!不要挑戰(zhàn)我的耐心行不行!”

說到最后,為了增添氣勢,她猛的一拍石桌,然后把手藏到了背后。石桌安然無恙,她手疼。

唐景若配合的再次拔劍,總算唬住了眾鬼。

“是個穿太監(jiān)衣服的人!”

“像你這么高!”

“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殺人的時(shí)候特別兇狠。”

幾個真瞧見的,你一言我一語的坦白。

“是個女子!”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扯了扯宋翼遙的衣角。

沒等宋翼遙說什么,剛剛那些鬼就開始反駁她了。

“怎么可能是個女的!”

“分明就是個太監(jiān)!”

“就是就是,那武功,那動作,一點(diǎn)都不拖泥帶水!一捅一個血窟窿!嚇?biāo)拦砹耍 ?

“我撿到了這個!”

小女孩攤開青紫紅腫的手心,半顆被鑲嵌起來的東珠靜靜的躺在那里,泛著光澤。

宋翼遙笑著接過那顆東珠認(rèn)真的道謝:

“謝謝你。你想去投胎么?”

“可以么?”小女孩怯生生的目光中明顯有期待。

宋翼遙瞧出來了她并沒有執(zhí)念,就如同這一大堆鬼,真正有執(zhí)念的三三兩兩。其余的卻都是被困在了這里。

“當(dāng)然可以。告訴我你的尸骨在哪里?”

“在那里。”小女孩指著湖旁的假山。

宋翼遙快步走了過去,細(xì)瞧之下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

“怎么回事?”唐景若跟上,問道。

“是陣法,困住人的魂魄,使其逃不出去,不能入輪回的陣法。”

宋翼遙邊說邊搬開了一塊大石頭。

只見那下面壓著一張符紙,一個錦囊,錦囊中裝著一綹胎發(fā)。

“不許動!”小皇子急了,周身顏色變黑,幾乎是瞬間到了宋翼遙和唐景若面前。

唐景若反應(yīng)極快的撥出了劍,正巧對上小皇子伸出來的一爪。

雙方都暗叫一聲不好,宋翼遙把唐景若拉向自己身后。摔出三張符紙。

分別定住了小皇子的額頭和雙手。盡管已經(jīng)不能動了。小皇子依舊緊緊的盯著那裝著胎發(fā)的錦囊。

“這是用來困住你的陣法吧。是你母妃做的?”

“不用你多管閑事!”

“你心甘情愿的被困在這里,不愿去輪回,但是他們何其無辜。”

“母妃說她會回來,我在等她。你不許毀了這陣法!”小皇子急切的催動著體內(nèi)的修為。想要沖開定身符咒。

宋翼遙嘆了口氣,說道:

“我不會毀了這個陣法。只是暫時(shí)移開,放他們?nèi)ポ喕亍!?

“真的?”

“我騙你作甚。”

宋翼遙把錦囊鄭重的移開正東方位。

宋翼遙呢喃念起咒語,以指為筆,憑空畫符,發(fā)絲無風(fēng)自起。看起來頗有架勢。

以四方為牢方圓一里的陣法驟然失效。

十幾個鬼魂均感覺渾身一清,好像有什么束縛被解開了。隨即一個接著一個的感受到了輪回之路。化作光點(diǎn)消失了。

把錦囊挪回去放好,陣法瞬間又恢復(fù)了原狀。

這種陣法破開容易,改動卻是很難,宋翼遙消耗過大,站起身時(shí)腳下不穩(wěn),眼看著就要栽倒在地。

唐景若忙扶住了他,雖不清楚他剛剛具體做了什么,但瞧著樣子也猜出來了,他這是為了送那些人進(jìn)輪回,透支了自己的能力。

“去看太醫(yī)?”

明知太醫(yī)對這些應(yīng)該沒有用,唐景若還是問了出來。

“不用,我就是累了,歇一會兒就好。”

宋翼遙虛弱的笑了笑。

唐景若干脆繞到他面前,蹲下身子。

這是要背自己?宋翼遙驚訝了一下,倒也從善如流的趴了上去。

主要是她現(xiàn)在連邁步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這樣了。

唐景若感受到背上的溫度,起身。

“多謝小侯爺了。”

溫?zé)岬暮粑鼮⒃诹瞬鳖i間。

唐景若沒有說話,嘴角雖被壓了下去,耳朵卻不受控制的紅了。

直到回到亭子里,才小心翼翼的放他坐下。

去取東西的太監(jiān)總管吉全遠(yuǎn)遠(yuǎn)經(jīng)過時(shí)正巧瞧見這一幕。不敢多看,偷偷的走了。

“陣法還是原樣,你放心。”

跟著來的小皇子咬著嘴唇,別別扭扭的沖他道了個謝,不知道又躲哪去了。

他瞧著最少也有了兩三百年的修為。又有如此深的執(zhí)念,豈是這一個小小的陣法就可以困住的。

自愿罷了。

宋翼遙心中升起一番感慨,望著小皇子消失的方向,突然說道:“他很幸福。”

“為什么這么說?”

唐景若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越發(fā)不明白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相識以來,他瞧見過這人的許多面,正經(jīng)時(shí)如溫潤如玉的貴公子,不正經(jīng)時(shí)若街頭隨意可見的小紈绔。

會耍小心思開玩笑,也可運(yùn)籌帷幄做局千里,整日里病懨懨的,卻特別愛笑,坑起人來毫不手軟。幫鬼時(shí)倒是毫無保留。

不過無論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本質(zhì)上都是善良的。

唐景若心中才下了結(jié)論,就聽見了宋翼遙接下來的話。

“因?yàn)樗恢毙拇嫫谂魏拖MO嘈潘鹊娜藷o論早晚,總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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