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噗~”漆黑的房間中，咳嗽聲從未停止過，噴出的鮮血將房間增添了一絲色彩只是更顯得陰郁了一些。

女子緊張的走上前，掏出一顆魂珠放入了栗烈的嘴中，“大人，還是休息一下吧，您好久都沒休息了，請您一定要愛惜身體。”

栗烈將魂珠吞入后深深的吸了口氣，閉上眼睛靠在了輪椅上，虛弱的擺了擺手，“沒事，剛剛講到哪了？”

“‘絕望’的候選人已經鎖定了幾個，隨時都可以帶他們過來見您。”女子低著頭輕聲說道。

“不要干涉他們，我要親自去看，再確定。”

“可是，您的身體。”

栗烈突然睜開了眼睛，直直的看著仍帶著狐貍面具的女子，他的聲音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甚至臉上都有了一絲笑容，“把面具拿下來吧，干嘛一天到晚帶個面具。”

女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聽話的取下了面具，面具下的容顏非常青澀，稱為女孩都不為過，她五官精致，眼中似乎有一絲濕潤，好像含著淚水一般，神態如梨花帶雨，整個人的氣質更顯嬌弱，讓人忍不住想將她擁入懷中輕聲安慰。

“你跟了我有三年了吧？”

“三年還差三個月。”

栗烈再次閉上了眼睛，嘴角含笑輕聲說道：“都快三年了，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你時，你也是這幅表情，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隨時都會哭一樣。”

他頓了一下又說道：“小離，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是這樣被我挑中的人呢？”

小離全名杉田信離，代號為‘悲傷’，自從栗烈被孫落落重傷后就一直跟隨在他的左右照顧他的起居，上次栗烈將她支開獨自去了G省，回來后她便死活不肯再離開他身邊了。

她輕輕搖了搖頭，嗓音依舊是那樣特別的，咬字還是那么清晰，“我知道我也是這樣被您看中的，但是我只覺得，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了。”

“我可是被全世界列為最危險的罪犯，你就這么相信我嗎？”栗烈的笑容更加燦爛了起來，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他愉悅的事情。

杉田信離也微微的一笑，身上有了一絲符合她年齡的活潑，“您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了，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您。”

她猶豫了一下，想說什么又卻忍了下來。

栗烈雖然閉著眼，但還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緩緩說道：“有什么事嗎？”

“‘痛苦’那邊傳來消息說，”杉田信離緩了一下，她還是有些猶豫要不要跟栗烈說這個事情，但是她又沒辦法對他隱瞞任何事情，接著說道：“‘天地學府’的孫落落有和古小姐接觸，但他們具體聊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栗烈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沒有什么變化，只是杉田信離跟隨了他這么久，對他平時的一些習慣也有所了解，她知道栗烈有時會拿出一張照片單獨一個人靜靜的看著，而照片中的人就是栗烈和古月。

“大人，需不需要做點什么？古小姐一個人帶著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杉田信離小心翼翼的說道，其實這些事情栗烈從未吩咐過他們什么，只是他們自己擅作主張的行為。

栗烈嘆了口氣，沒有責怪他們的自作主張，淡淡的說道：“這個世界上，你就是會遇到某個人，然后你預演了很多有關她的事情，關于未來的事情，可她卻偏偏不能陪你走到未來。于是你會發現，你的現在停止了，未來也不來了。所以，放過自己吧，也放過她。我們都是放棄了過去一切選擇了未來的人。”

他看了一眼低頭沉思的杉田信離，眼神很溫柔，“從今天開始，每天都微笑一下吧，畢竟對于現在的我們而言，這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杉田信離癡癡的看著靜靜的坐在那的栗烈，她很想告訴他，‘你就是我的未來’，但她說不出口，她雖然從未問過栗烈到底想要做什么，但她知道眼前這幅恐怖模樣的男人現在只是為了自己的追求而活著，其他的事情都不會再考慮了。決心要走的人，關門聲最輕，不再糾纏，不再打擾，他早已對過去告別了。

“我帶您去見他們吧？”

“嗯。”

。。。。。。

“大人，這是最后一個候選人了，之前的那些您都不滿意嗎？”

“嗯，那些人，不行，把他的資料給我。”

“可是~”

栗烈坐在輪椅上擺了擺手示意杉田信離不要說了，他認真的看著手中的資料，一個二十七八歲左右的青年男子，“李瓊鉤嗎？‘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云斜。’真是一個溫柔的人呢。”

房門被打開了，一個面容清瘦的男子疑惑的看著杉田信離和輪椅上的栗烈，身穿一件普通的T恤，頭發還是濕的，看的出來剛剛洗過澡，“你們是？”

栗烈沒有說話，身體藏在了斗篷中，低著頭輕聲的咳著。杉田信離沒有像往常那樣打扮，穿了一身輕便的休閑T恤，頭上戴了頂遮陽帽，只是帽檐壓的有些低所有看不清臉，她聲音清亮平淡，“你好，我們是R國山本集團的工作人員，這位是集團的外務理事，栗先生，我們專門來找你的。”

李瓊鉤一愣，他不明白這兩個人找他有什么事，山本集團他略有耳聞，是R國一個排名很靠前的財團，“二位，是不是認錯人了？我確實叫李瓊鉤，但是山本集團找我干嘛？”

“李先生，我就是來找你的，咳咳，有些事想跟你請教一下，可否讓我們進去詳談？”栗烈低著頭，說話時夾雜著咳嗽聲。

李瓊鉤猶豫了一下，但看了眼門前的兩個人，女生看起來剛成年，男的坐著個輪椅聲音都發虛，想了想就算有問題自己應該搞的定，隨即便讓他們進屋了。

屋內的裝飾很簡單，一室一廳，客廳內就一個小茶幾，幾個椅子，雖然簡單但是很干凈，看的出來李瓊鉤平時也比較注意衛生。

李瓊鉤對他們示意了一下，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問道：“栗先生是吧？有什么事嗎？”

栗烈緩緩掃視了一下房間，茶幾上的煙灰缸里滿是煙頭，看向了李瓊鉤，他比照片上瘦了許多，黑眼圈也比較重，就坐下來這么一會已經打了幾次哈欠了，他身上的疲憊清晰可見。

栗烈對杉田信離示意了一下，她有點不情愿，想說什么，但是還是老老實實的掏出一包煙為栗烈點上了一根，又把煙遞給了坐在那的李瓊鉤。

李瓊鉤看著遞到眼前的眼，很普通的煙，二十塊錢左右并不算貴，他以前也經常抽，只是近半年卻沒有再抽過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煙給自己點了一根。

栗烈抬起頭看著他把煙點上后，平淡的說道：“談事情之前，先讓我對你說聲抱歉，李先生，你最近的財務狀況我有所了解，也請你不要生氣，畢竟這些事，也不是什么很機密的事情。”

李瓊鉤淡淡的笑了下，也不知道是煙的原因還是自己最近沒睡好，有點看不清楚栗烈的臉，好似有層黑霧擋住了似的。

他用手揉了揉眼睛，并沒在意這些，說道：“嗯，最近確實有些困難，怎么了？我好像沒有做任何違法的事情吧，而且你們也不是警察。”

栗烈深深吸了一口煙，他身后的杉田信離連忙將煙拿了下來為他把煙灰彈入煙灰缸內，他緩緩的將煙霧吐出，說道：“啊~好久沒抽煙了，要不是因為你，他們都不讓我抽呢，真的很感謝你呢。”

李瓊鉤自顧自的抽著煙，皺著眉頭說道：“我還有事要做，你直接點吧。”

栗烈點了點頭，杉田信離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放在了茶幾上，“你之前跟朋友做生意信用卡還欠的一萬二千和給你母親墊上信用卡還欠的兩萬，加上你朋友和女朋友借你的三萬三還有包括這個月在內的三個月房租四千五百塊錢，一共六萬九千五百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李瓊鉤死死的看著栗烈，這筆錢對他的誘惑力太大了，已經成為了他的心魔，整日整日睡不著的根源，但他沒有喪失理智，深吸了一口氣，剛想說話，但發現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清了半天，聲音卻異常的沙啞，“你什么意思？”

“我很欣賞你，我希望你能為我做事。”栗烈淡淡的說道。

“欣賞我？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能被你看上的地方。”李瓊鉤沉聲說道。

栗烈看了一眼杉田信離手上的煙，還有一口的量，他趕緊抽了一口，一副滿足的語氣說道：“不用妄自菲薄，其實你挺優秀的，只是你自己沒有發現。”

栗烈接著說道：“我真心實意的邀請你為我做事，跟我之后我只對你有一個要求，三年內不準與你認識的任何人不管是誰，都不能有聯系，三年后隨你，放心，我絕對不強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待遇優厚。信封上有我的電話，你好好想想。”

語罷杉田信離徑直的推著輪椅離開了，信封就這樣靜靜的放在了茶幾上。李瓊鉤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腦袋一片空白，直到被手上的煙燙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他手忙腳亂的將煙熄滅，吹了吹被燙的手指，眼睛卻從未離開過茶幾上的信封，本來他之前準備去送外賣的，但現在他有點提不起勁來，想了一下，他決定去跟朋友喝酒，好久沒見過朋友了。

“今天能出來嗎？”

“有什么事嗎？”

“我幾個朋友約我喝酒，我們好久沒見了，我想見一下你。”

“改天吧，今天忙了一天了，我好累。”

“你一天天在忙些。。。。”他編輯了一半，又把信息刪掉了，談了這么久的戀愛了，忙不忙他還不知道嗎？有些事，人家不想，又何必強求呢？畢竟她幫過自己這么大的忙，對她，自己只有虧欠的。

他沒有理會茶幾上的信封，或者說他故意的無視了，離開了家，今天好好喝一頓吧，多喝點，喝醉了好好睡一覺。

“大人，為什么偏偏選他？我看他沒那么，那么。。”杉田信離想了半天卻不知道用什么詞來形容李瓊鉤。

“這世上身處絕望中的人比比皆是，他們渴望著救命的稻草，但我想找的是那拼了命要靠自己爬起來的人。他已經承受不住了，只是他的尊嚴，他的信念強撐著他到現在，我最欣賞他的是，他的絕望不斷的折磨著他，但他從未選擇過放棄和求助，也沒有自暴自棄任由絕望將他吞噬。那充滿了全身的絕望，他把它藏在了黑夜里，只在月光下哀嚎。”

“就因為欠了些錢？”杉田信離有些疑惑，她不是懷疑栗烈的判斷，而是覺得有點夸張。

“錢只是引子，是他的尊嚴和堅強，將他拖入了絕望。”

栗烈依舊低著頭，整個身體都藏在了斗篷之下，聲音異常平淡，“有時候很深很大的問題，不一定需要很深很大的理由。有時候人只是因為一點點小小的原因，就會讓他的一生，徹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