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心走進去后，一個跟剛才一樣的平臺浮現眼前，只不過這個平臺并沒有像之前那個亮著光，只是一套衣服浮在其上，靜靜的漂著。

沈靈心走到那套衣服前，小呆呆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是，主人，給您留下的，禮物。”

沈靈心有些疑惑的觀察著眼前的衣服：“一套......衣服？”

衣服上有一個孔，與她手上的芯片極為吻合，無論是芯片的大小還是芯片上的引腳，都很完美的契合，沈靈心自然也發現了，她舉起芯片想要放進衣服里，小呆呆抓住了她的手，沈靈心回頭看著小呆呆，小呆呆搖了搖頭：“沈靈心，你知道，為什么，主人，只是，跟你相認，卻什么，都沒有，跟你說嗎？”

沈靈心低下了頭，她其實也有疑問，但是她習慣了，習慣了她從小就認為自私的父母不會管她，習慣了一個人面對著無論是野狗還是那些稍長一些人的欺負。

“關于，主人的事，應該都在，芯片里了。”小呆呆似乎看出了沈靈心心里的想法，蹲下身來在她耳旁說道。

沈靈心舉起手里的芯片問道：“你能插入它么？”

小呆呆搖了搖頭，從沈靈心手里接過芯片：“并不能，這是，主人死前，留給你的，禮物。”小呆呆說完，把芯片放到平臺上，就在衣服下，沒有放進那個插槽。

沈靈心指著那套衣服：“這也是么？”

“是的。”

“你說他，生前？他已經死了？”

“是的。”

沈靈心深呼吸了一口，她心想著：就算是父親，那也從來都沒見過，自然也不會有太多感情，可好歹也是父親。

她伸手想要觸碰那身衣服，小呆呆又攔住了她：“沈靈心，你，想好了么？”

“想好什么？”

“成為械人。”

“到底什么是械人，就像柒那樣嗎？”

“是的，準確的說，械人，就是改造人，用機械，改造人類的身體，甚至，大腦。”

“那和機械有什么不同么？”

小呆呆搖了搖頭，就算它知道得再多，它始終還是個機器人罷了，對于這樣似人非人，白馬非馬的哲學問題，它自然運算不了。

沈靈心轉身就要離開，小呆呆拉住了她：“您要離開么？您不想知道，主人留給您的，是什么嗎？”

“你不是說了嘛，我只有換上那身衣服，成為械人才能知道。”

“是的。”

“所以我拒絕，人類之所以是人類，是因為人類有機械沒有的感情，智械的感情再如何真切，那也不過是通過模仿人類才學來的。”

小呆呆沒有說話，它看著眼前這個嚴肅的沈靈心，是它從小到大從未見過的。

“這個，不是衣服，它是械軀，械人改造，分為六個大類，兩只手臂，兩只腳，軀干，頭部，主人留給您的，是一整套。”

沈靈心沒有注意到小呆呆說的話越來越流利，她滿不在乎的笑了一下：“那有怎么樣？這些和我都沒有任何關系。”沈靈心說完雙手抱著頭，仰著，閉上眼，嘴角露出微笑，“我啊，只想做那個每天在村子里上躥下跳的沈靈心，我是人類，我有機器人朋友，也有人類朋友。”

小呆呆也沒有再跟沈靈心說下去：“好的，小主人，我支持您的決定。”

沈靈心轉身朝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揮揮手說道：“叫我沈靈心。”小呆呆在身后跟著，小聲的回答道：“好的，沈靈心。”

小呆呆的身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來的小集裝箱里自然也住不下他了，不過好在沈靈心的集裝箱大。

今晚他們爬上那個秘密基地，沈靈心靠在小呆呆的懷里，看著四周的高樓林立，霓虹燈依然閃爍著，與往常并無兩樣，小呆呆一只手抓著零食，沈靈心的小手不斷的往里伸著，另一只手拿著飲料，沈靈心喝完一口又放回小呆呆的手里。而沈靈心的手里則捧著一臺游戲機，小呆呆只是靜靜的坐著，看著懷里這個姑娘玩著游戲，給她拿著她喜歡的飲料和零食，它不由得想起二十年前。

那時候的智械還是被稱為人工智能，人類也還稱為人，人工智能的出現是為了讓人類的生活更方便，例如最初版本的小呆呆就是服務型的機器人。當然，也有戰斗型的，不過那大多都是由人來操縱的。還有功能型的，例如自動環視的飛行器，當然，現在被稱為城市警察。那時候天還是天，抬頭就能看見，沒有巨大的“樹冠”遮擋，城市也不是冷冰冰的鋼鐵牢籠，有綠化，有河流，也有下水道，但不像現在的這樣，只有下水道，那時候的下水道有的是生活污水，有的是工業污水，但絕不是這樣，只有那些生化污水和工業污水，里面還殘留著汽油的臭味。那時候有一種動物叫做鳥，可惜沈靈心沒見過，那種會在天上飛，能發出悅耳叫聲的動物，小呆呆最喜歡和它們玩了，經常會有鳥落在它的頭頂上、肩膀上，它有時也會舉起機械臂，露出一根手指，那些鳥就會站在它的手指上，它一動不動，鳥也一動不動。

可惜那一次戰爭，毀掉了所有。

正在小呆呆回憶的時候，沈靈心開口問道：“小呆呆，你是不是很失望。”小呆呆自然聽不懂沈靈心背后的話，很直接的回答了一句：“并沒有，主人的意思是，等到合適的機會，讓您自己選擇，無論您做什么選擇，我都會保護您。”

“我們人類說的，那叫尊重。”

“好的，無論您做什么選擇，我都尊重您。”

小呆呆沒有回答出沈靈心背后的問題，其實她想問的，就是“我沒有變成改造人，父親是不是會對我很失望”。但無所謂了，小呆呆也回答出來了，畢竟沈川的意思，就是讓沈靈心自己選擇，可能沈川也預料到了，畢竟人是人，機械是機械，若是人變成了機械，機械變成了人，那就會變得不倫不類，可能是大勢所趨，但也沈靈心也有權利選擇抵觸大勢。

離開了貧民窟的柒，躲在一個公寓樓的單間里，這個房間很簡陋，只有一鋪鐵架床，四周都是灰色的墻壁，地上滿是柒丟下的煙頭還有喝光的啤酒瓶，衛生間很狹小，只有一個馬桶和一個洗手池，洗手池上是一面骯臟的鏡子，有多臟可能難以形容，只能說除了能照出臉的一個圓形區域以外全是模糊的，上面的污漬也不知道是什么。洗手池里還有一些沾染了黑色和紅色污漬的布條，看起來應該是柒處理了肉體的傷口和機械身體留下來的布條，黑色的是機油，紅色的，便就是血了。

此時的他躺在床上，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絲毫看不出他是個連身體都改造過的械人，穿著一件白色的背心，鼓出一塊塊壯碩的肌肉，雙手做枕頭墊在頭下，他呆呆的望著天花板。

“boom！！！”一聲巨大的爆炸在械人革命軍最嚴密的防御處響起，那是柒的組織，械人革命軍的顧問部門，對外和對下宣稱，顧問部門是械人革命軍聘請來協助組織對外事宜的，但實際上，顧問部門是只屬于歷代械人革命軍首領的一個殺手組織，只聽命于每一代首領。

顧問部門里沒有名字，只有代號，而柒的代號，是柒號，夜梟。夜梟，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那是還在人類時代，夜梟有個更親民的名字，叫做貓頭鷹。

那次大戰之后，除了下水道里的老鼠，躲在人類懷里茍活下來的狗，已經人類，再也沒有幸存下來其他生物，可能有，顧問部門里有個秘密基地，里面也有，不過那都是標本了。

柒的腦海里回想著小呆呆剛剛對他的吼叫：“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是的，柒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但具體他是什么時候的人，他也忘了。他們從小就被訓練，關在一個森林里訓練，沒錯，森林，所以那應該是大戰前的時代。他們不能接觸外人，在森林里，也都是直呼著代號。直到某一天，一個坐著直升機到來的人集結了他們，把他們帶到顧問部門的基地，并告訴他們將有更強的力量等著他們，于是他們一個個的接受了改造，改造是有風險的，挺過來的人留在了顧問部門，而沒挺過來的人，尸體也被秘密的運走，沒人知曉運到何處。

他們一次次的完成著任務，從來都不問為什么，也從來都不管任何原因，只是機械的完成任務，并且阻止一切來組織搗亂的人。

那一聲爆炸，讓他們意想不到，這群訓練有素的人一個個的被暗殺，僅剩的幾個人紛紛逃了出來。

有內鬼！這是他們的第一反應。

顧問部門的神秘，連械人革命軍里的中低層成員都不知道，只是知道有這么一個組織，但并不知道在哪，也并不知道有何作用，而這一次襲擊，擺明了是有高層內鬼的參與。襲擊他們的人戰斗力不算弱，但也比不過這群從小就接受訓練，更接受了改造的械人，可是還是抵不過人多，畢竟再強，也只是人，總會力竭，機體再強，能源也總會耗盡。

“嘭！”柒的門被一腳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