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無際站在赤東海畔，看著褪去顏色的海面，還有那消失的人。

等到天色有些變暗，龐無際才回過神準備回家。來時兩人兩馬，現在兩馬還在，回去卻只有一人。

不多時，龐無際便回到家中，還向母親稟告了一聲。

“只你一人？那小玲姑娘呢？”母親關心到。

“她師兄過來把她帶走了。”龐無際簡單回到。

“她師兄？你不留他們兩個招待一番嗎？看你跟小玲姑娘相處的挺好的呀？”

“他們好像還有急事吧。”龐無際也懶得詳述這分別之事。

“哦。你父親明天就要回來了。記得早點起來。”陸青怡并沒有繼續深追，于是轉而關心兒子身體。“你身體都好全了吧？”

“我沒問題，那母親明天不又得早起巡營去了！”

“臭小子，要你來管我？你回去休息吧。”陸青怡一陣氣來，便趕兒子回去休息。

陸青怡本就是龐青山的原配妻子，二人相識于東青保衛戰，二人相愛與微末，感情極其深厚。

不過有一點，龐青山成為東青關守將之后，朝中大員權貴和本地的士紳豪族都上來巴結他。然而巴結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將女兒妹妹這些女子嫁給龐青山。

龐青山深知妻子陸青怡對自己用情極深，一開始還不愿意接受。不過各種利益糾纏不清，尤其是這十幾年隨著東青城發展壯大，龐青山需要依靠的外力也極多。

更加讓龐青山摟不住的事，那些個豪紳勛貴給他塞上妾室的做派，絲毫不比那些煙花柳巷的龜公差。讓龐青山的親戚朋友牽線搭橋，親朋好友也被發動來勸陸青怡。有人甚至還威逼利誘到陸青怡面前，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當然龐青山確實也有把持不住的時候，這也是讓陸青怡最痛狠的事情。終于這十來年龐青山還是納了五房妾室，也給龐青山生下兒子五個女兒七個。

陸青怡雖然慢慢接受了這個實情，不過心里對龐青山的怨氣絲毫沒有消散。陸青怡對那些妾室的子女倒也不錯，但是每每看到龐青山的小妾就無數無名怒火在家中亂竄。

龐青山也深知這一點，在家里也是處處遷就這老婆。每年去東青城守關之時，如果老婆同行就不帶妾室，如果老婆留在家中，妾室大多都帶上，主要是怕老婆在家中看著心中不快。

闔家團圓的時候，除了逢年過節，龐青山和陸青怡在一起的時候，妾室都不能在場，不然家中一定生出禍事。陸青怡當著龐青山小妾的面，從來不給龐青山好臉色看。各自分開見面的時候，到還算體面。

所以明天龐青山回家，陸青怡就會算好時間出門巡營。錯開時間回來跟丈夫見面，然后那些歸家的小妾也避開丈夫，私下過來給夫人補上請安。

這樣才可以相安無事！

陸青怡對兒子的教育也是極其嚴格，尤其是男女之事，對典故軼事中的花心男子，總是不吝嗇鄙視之情。

龐無際現在十四歲，卻從未跟親屬之外的同齡女子有過比較親密的接觸，故而跟楊小玲接觸才會有不一樣的感覺。陸青怡了解到兒子和楊小玲二人患難之情，想到過往可能管束太嚴，二者相加所以對楊小玲另眼相待。

……

龐無際自然沒有能力去管母親所想所思，回到自己院中獨自一人略顯寂寞。

龐無際平時學業比較嚴，跟弟弟妹妹年齡相差也有些大，自己二弟才八歲而已。另外雖然母親從來沒有阻止讓自己跟胞弟胞妹接觸，不過為了照顧母親感受也接觸的并不多。

一時寂寞從中而來，順勢把懷中那本無名秘籍拿出來仔細研讀。龐無際擺出打坐的姿勢，一邊讀一邊回想這秦宇當時的解釋，盡力按照秘訣所說調動周身氣力。

感覺好似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卻沒有秦宇所說的引氣入體的情況出現，一時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

龐無際心中懊惱又沒有什么辦法，慢慢的運功是不存在的，只能心中不斷的默念著這引氣的口訣。這默念的口訣就好比睡覺前數羊一般，催眠的功能倒是不錯，不一會龐無際便倒在床上尋找夢中溫暖去了。

夢中的溫暖確實可以驅散白日分別的惆悵，不過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火燒水淹如墜深淵的感覺又向龐無際侵襲而來。

“嘶！”

在夢中想要被窒息一般，龐無際猛地坐起，連續喘著粗氣，眼前倒是清楚了，不過腹中疼痛倒是沒有減輕多少。

現在楊小玲不在這里，沒有幫人他運氣排毒止痛，只能等固元丹的藥力幫他壓制了。龐無際身體難受，不過腦袋還算清醒，盤腿坐好，五心向上默念口訣。

體外的氣好像被體內的毒氣靈氣引動一般，開始互相引動。

心中大喜，引氣決竟然起作用了，于是口觀鼻鼻觀心，順勢而為，引氣入體。引氣決起作用之后，運氣決也跟隨啟動，開始在周身流轉。

氣從無心周身進入體內，匯聚腹中丹田，又由腹中為起點流向四肢百骸。這樣就往復不斷，不知道過了多久，腹中已經不再疼痛。

雖然不知道已經睡了多久，但是渾身充滿力氣，精神也十分的好。現在天還未全亮，眼前屋中桌椅板凳各種物件，卻好像比往常更亮一些。

“咕……咕……咕。”

這下肚子不疼反而咕咕叫的餓了，起身穿衣準備出門找吃的。

……

龐無際往中間主院走去，看著正準備出門的母親，趕忙問好。

“母親這么早？可有吃的，我餓了。”

這么早看到兒子，陸青怡卻沒有給什么好臉色，直接朝外走去，走前還是吩咐了身旁侍女青桔。

“青桔，你去給無際去拿點兒點心，再讓廚房做些給他。今天不要出門，留在家里跟我和你父親一起吃晚飯。”最后一句是對龐無際說的，說完已經不見身影了。

龐無際只能跟著青桔去里面吃東西，不一會，看到青桔端出點心。吃下兩塊玫瑰綠豆糕，龐無際心中盤算了一下。

“青桔，這糕點應該不夠，味道也不太好，你還是幫我把昨天帶回來的魚，拿到廚房給我做一頓飯吧。”

青桔看著龐無際很認真的眼神，確認無誤，只能一大清早去做飯。臨出門還聽到龐無際補了一句。

“青桔多做一些，這幾天我都沒怎么吃好。”

龐無際雖然說著玫瑰綠豆糕并不好吃，不過卻沒有表現出絲毫不好吃的樣子。左手一個右手一個，未曾停歇，吃完一盤還有些意猶未盡。

不多時，青桔做好的飯也端了進來，看著少爺狼吞虎咽的樣子。青桔有些不確定，這空空如也的糕點盤子，糕點是被倒掉的嗎？

吃著吃著，龐無際發現青桔一臉驚異的看著自己，可能吃相確實不太好。

只能解釋一下：“前幾天受了傷，可能是需要補一補。”

吃完回到院中，只感覺一身臭汗，顯然不是吃頓飯可以出的汗，接著又洗了個澡。這一頓大餐，一個大澡，倒是讓整個人都暢快了不少。

……

接近中午，青桔過來喊了，讓自己去正廳。父親龐青山快到了，一家人包括龐青山各個妾室子女，龐青山的幾個兄弟和較親近的親朋好友，都會聚集迎接這位將軍回家。

龐青山和陸青怡的父母都在二十年前的大戰之中死了。現在正廳之中，從中間往兩邊的依次是龐青山的幾個同輩兄弟。龐無際的二叔龐青德、三叔龐青武、四叔龐青遠和各自夫人，唯一能站中間的小輩就是龐無際了。

東青城現在還是縣城級別，但是已經超過很多郡城。東青城所屬郡城是望海郡，望海郡下轄的五城分別是望海城，東青城，孝義城，福安城，壽全城。后三城的城主就是龐無際的這三位叔叔，整個望海郡明面是望海城統領，不過實際卻是在東青城龐青山統領之下。

這樣的情況也是二十年前東青保衛戰之后，建立東青關，還有整個東青城貿易軍事地位提升的必然結果。這幾年宋國朝中也不斷的有傳言，要把望海郡改成東青郡。

……

“回來啦！”前面報信的人呼喊了一聲。

一群人從屋中出來，迎到門口。遠遠過來一隊人馬，領頭的自然就是龐青山，身形高大，一臉冷峻。

龐青山下馬之后看到親人朋友，才露出笑臉，一陣寒暄。不過笑容卻在這張臉上有些生硬，顯然不是多笑之人。

“你母親出門巡營了？”龐青山每次守關回來必問。場中所有人都知道其中事由，龐青山卻絲毫不感到尷尬。

“對，母親臨走時說，晚上回來與你一同吃晚飯。”龐無際急忙回應，然后隨同走進屋內。

各個兄弟姐妹，無不相親相愛，大人關心問好，小孩好奇打鬧。

本身也是卡好時間，一起吃飯慶祝，于是一大家人便轉換戰場到了飯桌。龐無際陪著父親一起吃飯，人多也說不上私房話，吃的也確實開心的很。可能是習慣了，大家也沒有覺得少了女主人有什么不妥之處。

……

飯后繼續飯桌上未完之事，不過龐青山帶回來的幾個小妾，也很有自知之明，急忙告退離開回到各自院中。

龐青山回城這種大事，他的三位兄弟都會趕來東青城幫哥哥接風吸塵，同時也交流這幾個月各個城內，乃至整個宋國軍政大事的情況以及變化。

本來也聊得差不多，三位叔叔好像在離開前等著再做一件什么事一樣。

“夫人回來啦！”又是一陣報信。

跟剛才迎接龐青山一樣，場中各個親朋好友，幾位叔叔都起身迎到門前，反倒是龐青山的腳步有些慢。眾人又是一陣問好請安，龐青山反而好像變成了不太重要之人。

“各位弟弟妹妹，你們回去吧，過些天再有機會，我在東青城宴請你們。”

陸青怡知道眾人事多，尤其是這幾位地方主官，還需要趕回去處理各自事物，陸青怡只能主動請他們走。

一時間，剛剛還擠滿人的院子，竟然一下空了出來。

“夫人可好，為夫這幾個月想死你了。”龐青山終于到了可以表現自己的時候了。

“你干什么，無際還在這里呢。”陸青怡不依。

“這是我們的兒子，怕什么，我可是真的很想你的。回來的一路上只嫌馬兒跑的太慢。”龐青山絲毫不松懈，接著安慰到，“這巡營的事，你也不用親自去嘛，讓鐵虎去就可以了。”

“我不去巡營，留在家中給你難堪嗎？”陸青怡登著丈夫。

龐青山一時無語，不太愿意深究這個話題，每每想要跟夫人表達愛意總是不那么暢快。

“父親，今年的中元節大朝會，你去嗎？要不帶我去吧。”龐無際主動開腔轉移話題。因為龐青山是邊疆守將，宋國大朝會參加的也不多，東青關建立的最初五年，沒有去過大朝會，只得年關進京述職才有機會跟國主匯報邊關事務，親近朝中大員。

后來東青關穩定了，龐青山也有是隔一年才去一次。去年剛去過，所以今年想要去進京參加大朝會，估計需要花費一番功夫說服父親。

“哦？你想去？那倒是可以看看，不過暫時還說不清要不要去。”龐青山有些詫異兒子這么主動，往年幾乎都不過問朝政相關事務的，接著問到，“前幾日，威遠商號跟青鯊幫火并了是吧，你的傷好了沒有？”

龐青山顯然已經知道此事，龐無際連忙表示無恙。

“夫人，看來這宋國又要不太平了，國主心中猶疑，西林候貪婪，遲早要生出大事。西林候想要染指我東青關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不過現在也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龐青山對一旁夫人說到，這些秘事也沒有避諱兒子的意思。

“我已經把他們的商鋪財產都查封了，估計又會過來一番推脫，然后送禮說情。就此揭過，不過這次傷了無際，差點丟了性命。我們需要警惕一些，最好國主能夠早日下定決定制服西林候。”陸青怡想到兒子受傷跟西林候有關，臉色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