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宮見圣
- 一群人的武林
- 東方正義
- 5400字
- 2020-09-12 13:51:40
白袍女孩小沁看到他嘴唇微動,四肢發顫,顯然是想說話又說不了,忍不住笑出了聲,走到了身旁,蹲下身來,笑道:“大哥哥,你想說話對嗎?”段煦龍點了點頭。小沁將手掌放到他的手指邊,笑道:“寫在我手掌上吧,我手小,字寫的小一點哦,嘻嘻嘻。”段煦龍緩緩移動手指,在她的小手上一字一字地寫了“兩傷”、“勇敢”四個字,意思是希望你苗姐姐勇敢一點,不要怕,用兩敗俱傷的法子擊敗那個壞老頭。
小沁眨了眨眼睛,“嗯”了一聲。段煦龍生怕她不明白,想咬牙忍痛,寫得更清楚一點。不料小沁還挺聰明的,已經明白了他的心意,立即跑到周圍一處草坪上,指著草地大聲叫道:“哇,苗姐姐,這里有螞蟻在打架哎,你快來看呀。”苗蕓悅在打斗中喊道:“苗姐姐沒空,你自己看吧。”
小沁道:“哈哈,螞蟻搶食物,打架啦,打得好厲害呢,瘦的咬胖的,胖的也咬瘦的,兩個互相不怕,是要兩敗俱傷,同歸于盡呀,哈哈,好好玩吶。”
她這是在用比喻的法子暗中指點苗蕓悅,至于為什么不明聲指點,是怕程無相惱怒之下,轉而攻擊她。這么一搞的話,讓旁人都以為這小女孩是天真愛玩,喜歡看螞蟻打架。
苗蕓悅大喜:“原來如此,這老頭劍法厲害,果然還是有弱點的,這就是門道。”見到程無相的長劍再次疾速刺來,卻不閃不避,用寒冰掌力直擊他的面門。
程無相叫道:“這法子不是你想出來的。”一驚之下,回劍格擋了一下她這掌力。接著劍軌成了個數字八的形狀,劍鋒拐了四個彎,又不斷地向苗蕓悅削去。
苗蕓悅一咬牙,仍不理他招式,以陰寒掌力隔空打中了程無相小腹,自己左肩也已經中劍,當場皮肉出血。以往武術過招上,她從沒用過兩敗俱傷的打法,與自己平時所學的功夫背道而馳,所以這掌打得并不重。
程無相怒道:“老夫今天就跟你這小丫頭干上了。”使出了“弱速劍法”中的第八式,以劍柄為基點,長劍成了一個接著一個的圓圈,旋轉劈砍。苗蕓悅心想:“我也跟你干上了,我寒水閣主敗給你風壇壇主,恤心宮的面子何存?”兩人接下來全是不理招式,互相發動武招重擊對方。
三招交過。苗蕓悅又中了三下快劍劈砍;程無相除了被她打了兩掌之外,長劍也斷成了三截。果然苗蕓悅不算笨,只要讓程無相沒了劍,管他劍術厲不厲害,照樣會敗下陣。因此打過他兩掌之后,最后一掌拼起功力,徒手抓住程無相的長劍,硬生生將其抓斷了三截。如此一來,手掌心也受傷流血了。
程無相身為魔教高手,五壇之首,所用的佩劍一定非常鋒利堅硬,苗蕓悅能把它抓斷,足見她手勁和武功也都是很強。
程無相受了兩下陰寒掌力,穴道被封,冷的發顫,牙關互擊,格格發響,凄然道:“好……長劍后浪推前浪,老夫已經八十歲,終究算是老了,今天敗在了一個二十歲的小丫頭手上。寒水閣苗閣主,你就殺了我們吧,今天能和兩位賢弟一起死,也不枉此生。”
苗蕓悅捂著傷口,這一番惡斗,也弄得她大汗淋漓,氣喘吁吁,溫言道:“老先生劍術高超,讓小女子也很佩服,你很講義氣,愿和同教兄弟一起死,又忠于曹武憐世教主。算得上是一個忠義之輩,只可惜投錯了路,入了魔教麾下。小女子不殺你們,你們走吧。”
程無相道:“既然如此,老夫就帶領倪、姚兩位賢弟告辭了。謝過你不殺之恩,但老夫身入神教,今生無悔,不用多說了。”他們三人要么穴道被封,要么全身無力,互相搭著對方,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這個小區了。
小沁走到苗蕓悅的身旁,關切道:“姐姐,你受傷不淺啊,到處都在流血呢。”說完調皮起來,竟上前用舌頭去添她的劍傷。苗蕓悅嚶嚀一聲,嗔道:“別鬧……”小沁笑道:“幫你把血舔干凈,應該就不會痛了吧?”
苗蕓悅笑道:“舔完又會流血,還是痛的。用咱們恤心宮的療傷圣藥,就不會痛了,也不會流血了。”從袍內拿出一個小瓶子,倒出藥粉,往自己的傷口上敷了,喜道:“小沁,多虧了你去看螞蟻打架,讓我找出了那個壞老頭的破綻,不然姐姐沒準還會輸。”
小沁指著段煦龍道:“不是我想出這個法子的,是那個大哥哥想出來的,他叫我告訴你。”苗蕓悅道:“是他嗎?”
她倆走到了段煦龍的身旁。苗蕓悅又用了一股柔和的真氣,繼續緩住了段煦龍的氣息,使得他可以開口說話了起來。
段煦龍呻吟道:“多……多謝姑娘你相救之恩。”苗蕓悅淡淡地道:“我救了你,你也幫了我,咱倆互不相欠。你劍法不錯,今晚卻敗得可笑,竟一時疏忽,自行毀去兵器,任人宰割。”
段煦龍不理,只喃喃地道:“我女朋友,她……她走遠了嗎?”苗蕓悅道:“走遠了。”段煦龍點了點頭,道:“嗯,她走遠了……”說著眼角流下了眼淚,忍不住就要哭泣。
苗蕓悅道:“你傷心什么?”段煦龍凄然道:“她走之前,我對她說了那樣的話,心里好難受。”苗蕓悅凝視他片刻,淡淡一笑,道:“我看心里難受的,不該是你,而是她才對。”段煦龍道:“為什么?”
苗蕓悅道:“很容易就能想到啊。她今晚本是要和你一起死的。她心里深深喜歡你,看你轉眼間就要被殺,心里又怎會不混亂,不難受?但她覺得和你一起共赴黃泉,那也是最開心的事。人在臨死之前的遺言,往往都是句句真心的。你對她說那番話,其意是想保護她活下去,可在她看來,卻全都成了你的肺腑之言,加上當時心情混亂,不由得不信了。”
段煦龍心想:“原來你們在暗處觀看了剛才這里發生的一切。”
苗蕓悅續道:“她現在和那姓關的男人走了,等到她冷靜下來就會想通,你其實是為了她好,想保護她性命才會說負心薄幸的謊話騙她。當她又記起你已經被程無相用劍殺了后,不是比你更加難受傷心嗎?沒準還會為你哭到暈過去。”
段煦龍道:“等我傷好了以后,再去找她,跟她說明白一切。”苗蕓悅道:“好不了的了,你已經被程無相用劍刺通了心臟,要是常人,現在早就死了。你學過狄趨光的佛家愈合內功,加上我寒水閣獨門內功真氣的幫忙,才能維持住你這最后一絲氣息生命。”段煦龍道:“你的意思是?”苗蕓悅道:“你畢竟是人,不是神仙,心臟被刺穿而又一時不死的,這已經算是人類奇跡中的奇跡了。只要我這股真氣一化,管你內功多么高深,是大羅金仙,也會立即死亡。”
段煦龍道:“也就是說,再過一小會,我就會死了?”
苗蕓悅道:“是的。”
段煦龍嘆道:“生死有命,不能強求,姑娘你維持了我這最后一絲氣息,也不是全無好處,死得不至于太過遺憾。”苗蕓悅道:“什么好處?”段煦龍笑道:“我臨死之前,看到了那程老頭敗在姑娘你的手下啊,盡管你饒了他性命,但那也算為我出一口氣了。”
苗蕓悅微微一笑,說道:“你其實也幫了我。我沒殺了他為你報仇,一定有些不滿吧?”段煦龍道:“沒有,這老匹夫好歹也算一個忠義之輩,這次饒他就算了,以后再取他性命也就是了,只可惜我不能親手為自己報仇了……咳咳……”說著咳嗽了幾聲,心臟劇痛,顯然是苗蕓悅輸給他的真氣又要化了。
苗蕓悅一笑,又伸掌印在他胸口,輸給了他一些真氣。段煦龍慘然道:“姑娘,我是個臭男子,不值得你為我耗費內力,讓我安安靜靜的死去也就算了。只可惜我死得太年輕……這輩子不太充實。”苗蕓悅道:“你這是什么話,當真非死不可嗎?”段煦龍道:“什么?”
苗蕓悅道:“剛才我和那程老頭說的話你沒有聽見?我說我要帶你走的。”段煦龍道:“啊,對。我始終沒明白,為什么苗姑娘你不惜一番惡斗且受傷,也非要救我命,帶我走不可。可你要救我,又為什么要等我被刺之后才救?何必讓我受這一劍之苦啊……不對,是一命之苦。”
苗蕓悅嗤的一聲笑,說道:“我哪知道那程老頭用劍刺你時,你竟不閃不避?你也算一個劍術高手,料想定能躲得過去,是你自己要死的,還怪我。”段煦龍嘆道:“當時我心灰意懶,心境絕望,不想躲了……話扯遠了,苗姑娘,你說你到底帶我走,想干什么?”
苗蕓悅微笑道:“我要帶你回恤心宮,見娥峰圣母。”
段煦龍搖頭道:“這位娥峰圣母前輩想必威震武林,剛才那魔教三個壇主語氣之間,對這位前輩又敬又怕,我一個臭男子,又有什么資格可以見她了。”
苗蕓悅笑道:“你有資格,對我們來說,你大大的有用。”段煦龍正色道:“這位前輩是好是壞?如果你們把我帶回去,利用我做些傷天害理的惡事,那是萬萬不能。”
苗蕓悅微微一笑,說道:“你倒確是一個正義的年輕人,倘若就這么死了,不也太可惜了么?因為世上少了個正義之人了。告訴你吧,恤心宮主娥峰圣母也是個俠義前輩,她老人家從小就教導我們門下姐妹行走江湖,要行俠仗義,懲奸除惡,不許為惡為奸。遵循了這些,便可傳授我們各路高強武功。”
段煦龍道:“原來如此。”想起一事,又道:“那這小區的崗亭門衛大叔,你們為什么打傷了他?”苗蕓悅眉頭一皺,道:“那個男的,是個老色鬼,本來路過這小區門口,想帶小沁一起進來看看。他把大門關上不讓進來也就罷了,可一雙賊眼還不停地往我倆身上打量,舔著舌頭,對我們出言輕佻,我氣不過,就出掌打了他一下,只用了三分力,不然他現在早就死了。”
段煦龍不再言語,心想那位門衛大叔往日確實有空就喜歡對女人調侃調侃,但那也不過是互相說說笑而已,從沒當真過。這苗蕓悅卻不知事情輕重,還以為遇到好色之徒,竟將他教訓了。
苗蕓悅道:“你被刺穿了心臟,身上其它的傷口也多得數不過來,雖然是致命之傷,我們圣母卻有法子幫你醫治,只要你同意跟我們回恤心宮,不但能治好你的傷痛,還可能會得到圣母的指點,讓你的武藝更加精進一下也說不定。”段煦龍沉吟不語。苗蕓悅道:“在回別塵峰的路上,我會一直用獨門寒氣內功為你穩定氣息,用恤心宮的療傷圣藥給你止血,直到將你帶到圣母的面前為止。”
段煦龍尋思:“這位苗姑娘不像是說謊之人,她說這娥峰圣母是俠義前輩,那就應該是的;還說這位前輩內力境深,修為極高,不貪圖武學大法,那就不是為了《如來赦焚咒》。倘若娥峰圣母真的有能耐救活我,請她指點武藝倒是不用,報了她的救命之恩才是應該的。只要活了下去,今生就仍有機會再見到葉琦;說不定將來還可以再找程無相老匹夫報這一劍之仇!”想到這里,已打定了主意,微笑道:“那太辛苦苗姑娘了,多不好意思。”
苗蕓悅喜道:“這么說,你答應了?”段煦龍道:“是,咱們死馬當活馬醫,救活我自然好,救不活大不了也是一死。既然苗姑娘這么打算,那就聽你的,有勞了。”苗蕓悅對小沁道:“我們帶這位大哥哥一起回恤心宮見圣母。”小沁“哦”的應了一聲。
苗蕓悅將段煦龍橫抱了起來,和小沁一起離開了這個小區,往一個方向飄然而去了。
段煦龍在她觸碰到自己時,心神一蕩:“這個姑娘的身體很冰,很涼啊,她身上的女子香氣也和葉琦的不同,是另一種味道。不愧是什么‘寒水閣’的閣主,這股冰冷氣質……莫非又是和她所練的獨門武功有關嗎?”又想:“唉,這也真是造化弄人,我段煦龍一個堂堂男子,此刻生命垂危,竟然要靠一個女人去帶我找前輩救命,真是可笑。不過既然這么定了,也只能聽天由命了,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會怎么樣……會發生什么……”
關居鈺將曲葉琦橫抱,越過那個小區之后,施展輕功奔跑不停,生怕他們來追殺,為了安全,跑得非常遠,花了半個多小時,快要跑出一個縣了。
曲葉琦一直心情呆滯,這時終于對他說話了:“你放下我吧。”關居鈺聽她吩咐,不敢有違,應道:“是。”立即停下了腳步,把她放了下來,此地是城市里一所基督教堂的門前。所處位置比較空曠,附近沒什么人。
曲葉琦喃喃地道:“他……他負心薄幸,一直在騙我,不……不是的,他不是這樣的人。”關居鈺知道她仍在想著段煦龍對她說的那番話,溫言道:“曲姑娘,段兄弟是為你好。旁觀者清,我都看出來了,他是為了保護你才會對你說那些話,那都是違心之語。”曲葉琦恍如不聞,道:“他……他還被殺了……”說著哇的一聲,嗚咽大哭起來。
關居鈺看她在自己面前哭泣,也跟著難過起來,嘆道:“曲姑娘,別哭了。那位段兄弟我雖然和他不熟,但也能感覺到,他是一個好人。只能說老天不公,今晚讓他死在了惡賊的劍下。”曲葉琦皺眉道:“他死了,只剩下我了,你高興了?”關居鈺一愕,道:“我……我高興什么?”曲葉琦哼了一聲,不再回答他。
她隔了半晌,走到教堂的門口,軟倒坐下,說道:“我是個苦命女子,我喜歡的男人,全都死了,偏偏總是不能和他們同生共死。我既克夫……又命苦……”說著又哭了起來。
關居鈺上前搭了搭她的肩膀,說道:“曲姑娘,咱們應該把心態搞起來才對。你說你命苦,我又何嘗不可憐呢?我最敬重的師父和最喜歡的猴子,也都死在了壞人的手下,但我還是振作起來了。人活在世上,總是有意義的,也會有目標。我反正已經決定了,將來潛心強身,武藝一成,就立即去找黃旌耀和胡忘潭那兩個狗賊報血海深仇。曲姑娘你呢?你也應該有一股活下去的信念才對啊。”
曲葉琦低頭道:“你這番道理,我也不是沒考慮過。我也做到了,當年憑著一股活下去的信念,和煦龍一起成功活命逃生,流落孤島,后來還跟著他踏足之江,闖蕩武林了。可結果呢,我唯一的靠柱,現在也死了……什么都沒了……”抬頭問道:“假如你也和我一樣,信念再次毀滅,你會怎么做?就好比你現在是打算報師父、猴子的仇,萬一失敗了,你還會繼續振作下去嗎?”
關居鈺傲然道:“那兩個狗賊現在是比我強的多,報仇暫時是不可能,但我相信只要認真努力,不可能也會變為可能,報了仇固然好,就算失敗了,起碼我也知道,自己曾努力過。”曲葉琦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關居鈺正色道:“曲姑娘,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很喜歡你,喜歡你的漂亮溫柔,善解人意,你的意中人死了,我絕不會對你有越禮之念,更不會乘人之危。如果你討厭我的話,我立即離開便是,只是希望你不要自暴自棄,你還年輕,比我還小著幾歲,后面大半輩子的路長著,希望你能夠勇敢堅強下去,告辭了。”說完緩緩步行,離開當地了。
曲葉琦輕輕嘆了口氣,心想:“你也算是一個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