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道基六個子女之中,崔玉兒年紀最小,自幼便受父兄寵愛,養的甚是刁蠻任性,平日里只有她去欺負旁人,哪里輪得到別人來欺負她。
更兼身體勻稱,容貌嬌美,從來都是富家公子爭相討好的對象,原本要嫁給寒門出身的薛琰,崔玉兒就是滿心的委屈,如今居然尚未婚嫁,就被薛琰一封休書給堵在了家中,成了未嫁棄婦,崔玉兒怎能咽得下這口氣。
“大兄!爹爹怎么說?”
崔榷聽了,微微皺眉,他雖然寵愛這個小妹,可是涉及到家族大事,他還是本能的不相讓崔玉兒參與其中,便道:“小妹!此乃大事,你不需過問,父親那里自有主張!”
崔玉兒嬌哼了一聲,道:“我不管什么大事,我只要讓那薛琰好看,他既然敢欺負我,我必不饒他,大兄,你們若是不肯為我出氣,我便自去尋他的晦氣。”
崔玉兒說完,轉身就要走。
崔榷見了,連忙將她叫住:“小妹!不許胡鬧,你一個大家閨秀,去找那薛琰作甚!?”
崔玉兒回頭看了崔榷一眼,冷聲道:“縱然是退了親,也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的,總歸要說清楚了才是,我一個豪門大族的千金小姐,嫁給他一個寒門出身的破落郡公,還能委屈了他,我又沒犯七出之條,他如何一封休書便將我打發了,他這般羞辱我,難道還該去找他出了這口惡氣!”
崔榷見崔玉兒怒氣沖沖的模樣,心中不由得尷尬,他總不能告訴崔玉兒,退親是他崔家找上門去主動提出的。
他們這些世家大族的行事作風就是如此,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齷齪事都做了,還要擔心這事會辱沒了他世家大族的名聲。
崔榷既然不能名言,就只能攔住了崔玉兒,道:“小妹!這事自有父親和兄長為你做主,早晚必給你出氣就是了!”
正在此時,有崔玉兒的貼身丫鬟上前,小聲道:“小姐!程家小姐來了!”
崔玉兒聞言,縱然心中依然氣憤難平,卻也只能忍住,來的這位程家小姐可是她的閨中密友,兩人自幼交好,程家小姐既然上門,就算是有天大的事,崔玉兒也只能放下了。
臨走之前,崔玉兒還不忘叮囑崔榷:“大兄!你既然應我了,小妹可就當真將這事交給你了,若是連大兄你都不能給小妹出氣,小妹再有計較!”
崔榷面色一怔,看著崔玉兒離去,苦笑著搖了搖頭,顯然,這件事崔玉兒必定不肯就此干休,如果當真鬧起來,丟的只是博陵崔氏的臉。
一想到此處,崔榷心中更恨薛琰,如果不是薛琰那一封休書,如果不是薛琰自不量力不肯讓出神仙釀的釀造秘方,哪里會惹出這么多事來。
從頭到尾,崔榷都不曾想過他崔家在這件事里,有過什么過錯,在他的心中,世家大族碾壓薛家那種寒門,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那薛琰卻出乎預料的強硬,如今看來,想要將此事壓住,那神仙釀的秘方不但要抓緊搞到手,最好還要讓薛琰在長安沒有立足之地,他既然蒙蔭繼承了武陽郡公的爵位,那么就滾去武陽郡好了。
再說崔玉兒這邊,帶著丫鬟徑直到了她的閨房,推開門,正見著一個俏麗的少女坐在房中,少女與崔玉兒年紀相仿,容貌上更勝三分。
“姐姐!”崔玉兒迎上去,見著這少女,她心中的煩悶也減輕了幾分,“今日怎得空閑來看小妹!?”
少女正是那程家小姐,雙名月清,說起來,與崔家也有幾分淵源,她的生父正是當今的盧國公程咬金,如果不自報家門的話,恐怕人們都不會相信,那又黑又丑的憊懶貨,居然也能生得出這般標志的女兒,不過程月清眉宇之間的那股英氣,倒很像是出身將門。
程月清的母親出身清河崔氏,與博陵崔氏同屬五姓七望,更屬同宗,崔道基與程咬金的交情雖然一般,但程月清因與崔玉兒年紀相仿,自幼便十分親近。
程月清也站起身,拉著崔玉兒的手,笑道:“怎地?你不去看我,姐姐來看妹妹都不行嗎?”
崔玉兒笑道:“姐姐又來挑妹妹的不是,小妹怎的沒去看姐姐,只是姐姐前些時日與嬸娘去了清河省親,小妹就是想見都見不著。”
兩人閑聊了幾句,程月清突然道:“妹妹!我這剛回長安,便聽人說,你與那武陽郡公退了親,不知可有此事!”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雖說此事崔家和薛家誰都沒有到處傳揚,可總歸有些風言風語在外面流傳,程月清知道,倒也不足為奇。
更何況,崔玉兒那作死的哥哥崔榷今日還找了程月清的嫡親哥哥程處亮幫忙,程月清還能不知道。
崔玉兒聞言,頓時面色一僵,語氣頓時就變得冷了:“姐姐今日是特地來嘲笑小妹的嗎?”
程月清也不在意崔玉兒的語氣,道:“姐姐怎會嘲笑妹妹,只是聽人說起,有些好奇罷了,怎地好好的便退了親,還~~~~~~”
崔玉兒沒等程月清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道:“還被人休了,尚且待字閨中,就成了沒人要的棄婦,姐姐!你是想說這些嗎?”
崔玉兒雖然與程月清交好,但是年紀小,怎么說也是女人,女人之間有完全的友誼嗎?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她們在是好友的同時,也是對手,比出身,比相貌,比才學,比爹,總之什么都比,雖然誰都不說出口,但是卻一直在較勁。
當然,比夫婿也是她們較勁的一個方面,程月清的未婚夫婿是當今天子的第六子,受封梁王的李愔,而當初崔玉兒卻被他的父親崔道基許給了寒門出身的武陽郡公薛賈的嫡子薛琰,兩下相比,可謂是天上地下。
縱然李愔并非長孫皇后所生,可好歹也是皇子貴胄,其母是隋煬帝的女兒,身兼兩家皇室的血脈,可以說是尊貴無比。
從血統上來看,薛琰比之李愔,差的可不是一丟丟,而是十萬八千里。
本來在比夫婿這方面,崔玉兒就已經被碾壓成渣渣了,結果現在更好,就連薛琰都懶得要她,一封休書送來,連貨都沒驗過,就直接拒收了。
程月清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心中雖然為好姐妹擔心,也為好姐妹憤憤不平,但是,她并不掩飾內心,還有那么一點點的幸災樂禍。
讓你一直和我比,和我較勁,現在怎么樣,一不留神就成了棄婦,今后可怎么辦喲!?
都說相由心生,程月清這會兒的心里活動也確實頻繁了一些,連帶著表情都變得格外生動起來,尤其是那擰巴勁兒,怎么看,都像是在強忍著笑。
崔玉兒見了,登時火冒三丈,那件事已經被她因為平生之恥,就算是家里人提起都不行,更別說是程月清這個好姐妹,兼好對手了。
“姐姐當真就見不得妹妹好,如今妹妹被人這般欺辱,姐姐便高興了不成!”
程月清一愣,也反映了過來,知道自己剛剛的表情確實有些不厚道,趕緊道歉:“妹妹!我可沒有這個意思,那薛琰太也可惡,竟然做出這等折辱女人家名節的事,妹妹別惱,姐姐自會為你出氣就是了!”
聽到程月清這么說,崔玉兒的心里才稍稍寬為了些,兩個人雖然是對手,總是在各個方面較勁,但是畢竟相識多年,感情自然也格外深厚。
崔玉兒心中委屈,不禁落淚,道:“有姐姐這句話,妹妹就知足了,妹妹自家事,不勞煩姐姐,自會去找那薛琰討回公道!”
程月清卻不答應,似乎是為了彌補方才的幸災樂禍,這會兒顯得格外仗義:“妹妹說的哪里話,我們姐妹的關系,姐姐難道還能袖手旁觀不成,我這就去找那薛琰,將他抓來交給妹妹處置!”
程月清說著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這彪呼呼的性格倒是有其父程咬金的三分風采。
崔玉兒聽程月清這就要去抓人,也不禁嚇了一跳,她雖然惱恨薛琰做事太絕,可也沒想過將薛琰捉到她家來,要是那樣的話,長安城中還指不定怎么傳呢。
“姐姐!不可!你若當真將那薛琰抓到我家,妹妹今后還怎么做人!”
程月清一聽,也知道這樣做確實有些不妥,她到底是個聰慧的,立刻便止住了,道:“妹妹想怎么做?”
崔玉兒頓時一陣頭大,她只是刁蠻,又不是奸猾,這整人的事情,如何知曉,只得道:“等我思慮好了,若是需姐姐出手相幫,自然會去尋姐姐!”
程月清見狀,哪里還猜不透崔玉兒的心思,知道這位閨蜜是個沒主見的蠻橫大小姐,當即一笑,也就不再聲張了。
兩人在閨房之內,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只是崔玉兒的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面,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做,才能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之下,給薛琰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