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來順的家在村子里的正中間,1950年李來順在部隊上當兵,剛好參加了抗美援朝戰爭,戰爭結束以后榮歸故里,被分在村里當生產隊隊長,因為不認識字,他去年被換了下來。
在當生產隊隊長的這些年里,李來順積累了不少的人氣與名望,家里的光景也慢慢過的好了起來,現在在村里數一數二。他跟妻子王桂英53年通過媒人介紹結婚,第二年生下大兒子李軍榮,再過了一年有了李啟平,兩個人雖然一路上磕磕絆絆,但生活還算美滿。王桂英對李來順的話言聽計從,有時候李來順特別喜歡王桂英的“賢惠”,但有些事需要和另一個人商量拿主意時,李來順又嫌王桂英沒有主見,為此他沒少對王桂英發脾氣,王桂英也只是沉默以對。
李來順回到家里后,路過院里特意朝啟平的窯門口望了一眼,屋門開著,人好像不在里邊。他走進自己住的窯洞,王桂英正在收拾家里人剛換下來的棉衣,準備過兩天暖和了去村邊上的小河里錘洗一下。李來順靠過來指了指啟平的房間,問:“人呢?飯吃了沒有?”
“晌午那會你前腳剛出去,劉寶就給啟平捎了封說是縣里來的信,啟平看后吃了口飯就火急火燎的出去了,我問他干嘛去他也沒說。”桂英疊著衣服說。
“這小子,現在越來越沒規矩了,等他回來得好好說說,到時候你別護著他。”說完李來順就起身往啟平的窯洞走去,他想看看啟平干嘛去了。
李來順來到啟平的門前,門大開著,陽光透過門框照進窯里,把里邊照的通亮。他先朝里邊探頭看了看,確認啟平不在才跨過門檻,屋子很小擺設簡單,只有一張炕跟一個黑木柜,炕上棉疊的整整齊齊,碼在炕的角落,中間有張小炕桌,那是啟平平時寫字看書用的,桌上的書很多,整整齊齊的摞成幾摞。
李來順看到啟平把屋子收拾的這么利索,心里的不快消散很多,他轉了一圈,發現屋里除了書桌上的書,沒有什么像信的東西,他走到桌前,小心翼翼的拿起桌上的書翻了翻,上邊都是些他不認識的字跟看不懂的圖畫,之后他又找了幾本翻了翻,結果還是一樣,這些書在他眼里只是一張張寫滿字的紙,至于里邊什么內容,他不懂也不想懂。
翻了幾本之后,李來順照原樣把書仔細的摞了回去,仍不死心的在屋里找了幾圈,實在沒有找到什么信,他不禁泛起了嘀咕,最終他還是決定等啟平回來后問問清楚。出門的時候李來順摸了摸炕,炕不是很熱,他去后院抱了點玉米秸稈開始燒炕,燒完后關上屋門,背著手回了自己的屋。
此時的李啟平正走在去縣城的土路上,他手里拿著晌午劉寶給的信,看看信上秀麗的字跡,他高興極了,信來自他高中同班同學趙敏敏,信昨天寫的,說是讓他今天去縣城幫她一塊整理學校圖書室的書。
趙敏敏不僅是李啟平高中的同班同學,她還是啟平高中班主任趙華的女兒。趙敏敏比啟平小兩歲,在縣城里長大。
她父親趙華是個典型的知識分子,喜歡讀書做研究,趙華和妻子分居多年,妻子從商的時候,他既沒有反對,也不支持,趙華沒有因為壓力而說過一句關于他妻子的話,為此趙華受到不少連累,吃了不少苦頭。而趙敏敏,雖說家里經歷了這么大的變故,但她天性活波,長的可愛小巧,家境好,也聰明伶俐,待誰都熱情,代課老師們喜歡她,班上很多男女同學也喜歡和她交往,啟平就是其中一個。
他深深地被趙敏敏的氣質吸引著,在他看來,趙敏敏身上有種惹人憐愛的嬌小感,她不像大多數北方女子那樣高挑,干練,相反她個子不高,皮膚很白,小小的臉上兩個酒窩特別明顯,笑起來給人古靈精怪的感覺。說實話,啟平很想和趙敏敏說話,但每次說的時候他又窘迫的不知道說些什么,臉紅的急得直撓后腦勺,趙敏敏被他的樣子逗的哈哈大笑,時間久了,啟平和趙敏敏走的越來越近,不覺間兩個人的關系也越來越好,而趙敏敏的笑臉,在啟平情竇初開的心里泛起一陣陣的漣漪。
晌午的太陽照著光禿禿的山口,黃土在太陽的照耀下映得更加金黃,干旱的氣候讓陜北大地連年降水很少,更別提冬天,每年冬天下雪的次數屈指可數,大部分時間都干冷干冷的。去縣城的路因為天干再加上走的人多,干裂的地皮被踩的又細又軟。
李啟平正快速的走在這細軟的黃土上,黃土很厚,他走的飛快,每走一步,腳下的土就會濺起一層,濺到他的鞋面和褲腿上。此刻他的心里只想早點趕到縣里,顧不上撣去褲腿上的土,在他的身后,留下一行深深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