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借車風波
- 70往事
- 獲鹿
- 3327字
- 2020-10-24 00:16:49
海濤最盼望的日子就是周末了,雖然也經(jīng)常失望,但這一天爸爸回來的可能性是最大的。這個周末他的心情更急迫。
開春后,學校要組織春游,去的地方是櫻花嶺,離市內(nèi)有五六十公里的路程。日子定下后,運載學生們的大卡車需要各班自行解決。蔣老師第一個就想到了楊海濤。
放學后蔣老師讓海濤去辦公室找她。見他進來,蔣老師微笑著讓他坐在自己的對面;一只手輕輕地摩挲著海濤的頭發(fā),親切地說:“海濤今年的進步真大,尤其是遵守紀律方面,是個懂事的孩子。”
海濤很受用老師不多的表揚,和那只摸在自己腦袋上溫暖又柔軟的手,這個待遇也只有媽媽給過。
一旁的學年組長老師也跟著湊了過來,兩只手搭在海濤的肩膀上,彎腰低頭問了一句:“海濤爸爸是海軍對吧?是團長吧?”
這個學年組長兼教他們班政治課。在開秋季運動會時,她曾經(jīng)就個別找過海濤。
那天,海濤挎著一只軍用水壺,正給自己班級的運動員喊著“加油”。學年組長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他的身旁,拍了他一下,示意跟她去一邊說話。
海濤一頭霧水,但知道組長老師找學生談話,比班主任老師更重要,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可沒想到的是,組長老師開口是問他借軍用水壺;說她女兒是文藝宣傳隊的,表演什么節(jié)目需要這樣一個道具。
海濤看著組長老師慈善又期待的目光,沒猶豫便把肩上的水壺摘下來,交到了她手里。分開前組長老師還對他低聲耳語:“不要跟同學們說。”
軍用水壺被借走后,組長老師好像就忘記了,一直也沒還回來。海濤問母親是不是該給老師提個醒,母親勸他:“別,老師事情多,等想起來了就會還你。”
今天組長老師問海濤爸爸是不是團長,這個問題讓他不知該怎么回答。上幼兒園時,他就能說出爸爸部隊的番號,但父親到底是什么職務,他既不清楚也沒想起問過。海濤只好回過頭,對著組長老師如實說:“是海軍,我不知道是不是團長。”
組長老師,蔣老師被海濤的話逗樂了。“不管是不是團長,總之是個大軍官,”蔣老師眼中放著光說“知道咱門下周要去春游吧,回家跟爸爸說,借部隊一輛卡車用一天。沒問題吧?”
“等我爸回家我跟他說。”海濤應答著。
“咱班春游的的車可就指著你爸嘍”蔣老師交待完,關心的說:“快回家,早就餓了吧”
“車的事,看來屬你們班最有把握啊!”海濤剛走出辦公室的門,還能聽見學年組長和蔣老師仍在議論著“借車”的事。
父親到家后,海濤就急不可待,把老師請部隊派車拉他們春游的事,跟爸爸說了。
讓海濤沒想到的是,爸爸回絕的特別干脆。父親告訴他,現(xiàn)在戰(zhàn)備很緊張,部隊的車輛不能隨便出借。
父親看出了海濤很失望,便說:“你就照我的原話跟老師講清楚,老師不會怪罪,一定會理解的。”
當海濤把父親無法“借車”的理由,一五一十跟蔣老師說后,海濤還從沒見過蔣老師的臉色難看得嚇人,她未回一言便轉(zhuǎn)身狠狠摔了教室的門,留給手足無措的海濤一個遠去的背影。
每個孩子對游玩的興趣,都遠比課堂的學業(yè)來得更有吸引力。
海濤當然不例外。得到這次春游的消息,激動地覺都睡不踏實,每天一早就把當天的日歷撕下來,希望正日子趕緊到來。
可真正等到這一天,海濤的心情說不出的難受,內(nèi)疚。因為自己沒有完成老師交給的“借車”任務,他們一班只能沾三班的光,擁擠在一輛卡車里。
三班是主人,自然優(yōu)先登車,學生們很快占據(jù)了車廂前排,兩側的好位置;等海濤他們一班學生上去,人挨人的擠困在車的中間,連個扶手都難以抓到。你踩了我的腳,我頂?shù)搅四愕难囋诒揪筒凰闫教沟泥l(xiāng)間路上顛簸,車上的吵鬧聲沒有一刻消停過。
三班班主任老師坐在駕駛室里,蔣老師只能和她的一班學生們在一起。
她站在車尾,兩手緊攥著橫在車槽上拉起的鐵鏈;風把她的頭發(fā)吹得很亂,稀蓬的黑發(fā)露出了染過后長出來的白發(fā)根。從來強調(diào)紀律的她,對車內(nèi)一鍋粥的亂局卻沒發(fā)出過一聲訓斥。
離“櫻花溝”越近,路面坑洼不平的狀況越來越厲害。有時卡車像受驚的馬一樣,接連蹦跳著,同時車廂里的學生便是一陣大呼小叫。
“都怪咱門班沒借到車”“怪就怪海濤,說大話……”抱怨的有男生有女生,一路上不停地傳到海濤耳朵里。
本來也站在一班同學中間的李應杰,感覺自己的位置很不舒服,扒拉開身邊的人,順勢挪動到車箱的邊上。
他用肩膀頂開了一直站在欄桿處三班的一個男生,可那男生也不愿挪動半步,一手緊拉著拉桿不撒手,另只手想用力推開李應杰,拼命守護本屬自己的好位置。
李應杰習慣同學“臣服”他,對反抗自己的人從來沒手軟過,他回身就是一拳重重地錘在三班男生的腦袋上。
可讓李應杰萬沒想到的是,從他的前方?jīng)_過來一個粗壯的男生,左右開弓就給了他兩記帶響的耳光。
“敢到我們班撒野,滾開!”海濤第一次看到李應杰沒了“霸氣”,捂著臉乖乖的讓出了位置。
這個三班男生在年級里名聲很大,傳說舊社會爺爺就在街上開武館,世代練家子;這個叫唐大勇的男生打小就隨父親舞刀弄棒,有一身好功夫。可貴的是他從不欺軟怕硬,班里的孩子打心眼敬他,說他“特仁義”。還是這個年級四個班唯一的男班長。
李應杰當然知道這個硬茬——唐大勇,泄了氣,轉(zhuǎn)過身回到了原處。
到了“櫻花溝”各班級自由活動。孩子們很快消失了疲勞感,女孩子和花花草草親,掐花枝的,揀花瓣的,櫻花樹叢間嘰喳的像歡快的小鳥。男孩子們更是撒了歡,高坡爬,溝坎里跳,頓時“櫻花溝”就像開了鍋一樣。
海濤的心情依然沉重,從集合那一刻起,一路上他見到,聽到的都是指向他的不滿,怪罪。他覺得像有一塊無形的大石頭,壓的自己抬不起頭來。
下車后他就一個人遠遠地離開集體,獨自無趣地轉(zhuǎn)悠著。
當他溜達到一個岔路口,不期迎面撞上了正鬧騰在一起的李應杰,路軍一幫同學。海濤很想轉(zhuǎn)身躲開他們,可李應杰的反應更快,隨之一個半圓圈就把他困在了中間。
這陣勢海濤已經(jīng)熟悉了。他也有了經(jīng)驗,不能言聲,不能正眼看這些人,尤其是李應杰。
“你還有臉來春游?把我們班弄得這么慘!”路軍用手狠推了海濤一把,話語中既氣憤又帶著嘲笑“老師說你爸是團長,團長連個車都借不來,你是吹牛吧?”
“我沒說,我爸也不是團長。”海濤低著頭,聲音小的像蚊子一樣。
“不是團長那是什么?”“說”“說啊”幾雙手把海濤拉來推去,審問的喊聲一個比一個高。
“你這個小騙子,今天不說……”李應杰在車上挨了兩巴掌,正憋著一肚子邪火,他握起拳頭咬著牙槽,斜著眼警告著海濤。
海濤心開始“砰砰”急跳,他知道李應杰只要有這表情,接下來對他的“開練”就不可避免了。
從第一回被李應杰打的鼻青臉腫,這兩年李應杰也在“升級”,為了避免落下明顯口實,打海濤都是朝著肚子,身體手腳并用。這樣他既解了“氣”,挨打的人卻也告狀無證。
“說不說”“你爸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說,我說”海濤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編出來這么一句“我爸可能是——炊事班長”
一瞬間安靜過后,接著便是這幾個人的爆笑,路軍甚至跳著腳,笑得岔了氣。
“他爸原來是……炊事班長”對部隊的認識,這群孩子都是通過那幾部戰(zhàn)爭片了解的。可能在他們心里,圍著圍裙,手拿大鏟勺的炊事班長形象,在軍人里遠不如手握鋼槍的戰(zhàn)士。
嬉笑了半天,李應杰還是不想就此饒過海濤:“你騙了老師,害了我們和三班擠一輛車,你說該怎么辦?大家說他是不是欠揍!”
“可恨!”“揍他!”呼應聲和剛才的笑聲同樣大。海濤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準備好又一通莫名的皮肉之苦。
趕巧的是三班的唐大勇不知什么時候,也領著班里的男生溜達到了這里。李應杰幾個人正要圍攻海濤,唐大勇見狀上前兩步,分開圍在海濤的周邊的人,面向李應杰問道:“一幫人欺負一個,干嘛呢!”
“沒事兒,就是鬧著玩兒呢。”海濤還從沒見過李應杰哈著腰服軟過的樣子,沒等唐大勇再逼近他,便帶著路軍他們悻悻開溜了。
“你叫海濤吧?”海濤很意外,但聽得出唐大勇對他的口氣很友好,他長舒了口氣連忙點頭回應。
“走,跟我們一起玩吧。沒人敢欺負你。”
和唐大勇包括三班的男生在一起,海濤感覺到從沒有過的放松,愉快,他甚至把“借車風波”帶來的煩惱都忘得差不多了。
唐大勇告訴他,他們家就住在大商店的對面,至于為什么知道海濤的名字,是因為有時周末穿軍裝的父親,帶著他去那里購物,所以街面上的孩子,沒人不知一班有個叫楊海濤的爸爸是海軍。
孩子間的友誼不需要時間打磨。僅僅小半天和唐大勇,三班男生在一起,相互間便很快熟悉起來,那股親近勁兒是海濤在一班從未享受過的。
臨分開時,唐大勇還邀請海濤放學后,可以隨時到他家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