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早上，噶爾-東贊域松與五勇士又出現了，說要跟他們一起去牧馬。這次他們把馬趕得好遠，來到一片偏僻但寬廣無垠的大草地。

澤當的景色太美了，天空藍得令人心醉，小溪清澈見底，山巒連綿起伏，眼前的草原如干凈的綠毯，遠處山巔還覆蓋著冰雪。

石必銳與趙夕心情大好，就差沒唱起《北京的金山上》了。又說吐蕃人的名字太難記了，那五個勇士的名字講過幾次了也記不住，趙夕笑著說叫他們奧運福娃，石必銳斥她瞎扯淡，叫金木水火土五勇士還差不多。

噶爾-東贊域松他們可沒這么輕松愜意，到了大草場以后，石必銳與趙夕躺在草地中央曬太陽，噶爾-東贊域松朝五個勇士使了個眼色，五個勇士就邊吆喝著馬兒邊四散走開，行了百余步停下來，或站著，或蹲著，或牽馬，或拔草，形成一個大圓形。

噶爾-東贊域松也挨著石必銳躺了下來，曬了會兒太陽，把草帽蓋在臉上，石必銳看他早上就想睡覺，正想伸手去動他，噶爾-東贊域松低聲而嚴肅地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們講，附近可能有人在監視我們，你們一定要保持鎮定，假裝曬太陽或最平常的聊天就可以了。”

石必銳心里一驚，頓覺脖子上的毛孔極不舒服，老想側頭去四周小山巒灌木叢瞧瞧，拼命忍住了。

“經過這幾天的秘密調查，我發現朗日倫贊不是病死的，很可能是被毒死的。”趙夕小聲“啊”了下，石必銳倒吸一口涼氣：“赤松贊贊普知道嗎？”

“他也知道，但不能絲毫表現出來。我們的赤松贊贊普從小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和嚴格的訓練，精通騎射、角力、擊劍，武藝出眾，又愛好民歌、善于吟詩，是個文武全才的王子。但他即位以后，卻只能表現的如同漢人口中的阿斗一樣，假裝什么都不知道。朗日倫贊的葬禮一切都按舊禮儀進行，也不敢拖延，因為一不小心，赤松贊贊普可能連自己的性命也不保。”

“什么人那么大膽啊，敢對如日中天的朗日倫贊下手？”

“目前還不確定，但種種跡象表明，父王六臣及母后三臣有很大嫌疑。在朗日倫贊生前召開的最后一次部落會議上，贊普要求六牦牛部落及三個母后部落各出奴隸一千名，糧食十萬升，以支持進一步的擴張戰爭。沒想到朗日倫贊的提議遭到眾部落的集體反對，他們當場與朗日倫贊大吵起來，朗日倫贊氣的咳嗽不止，最后拔出腰刀砍在桌子上，眾人才怏怏而止。此后三天，朗日倫贊在雍布拉康王宮靜養，也吃了一些藥，沒想到第三天夜里竟暴病身亡。奇怪的是，次日凌晨，各部落頭人就各帶著一千名奴隸兵圍駐在山腳下，獲知朗日倫贊身亡的消息后，他們就宣揚朗日倫贊一心要統一高原，操勞過度，猝然而死，雅隆部落要吸取教訓，擴張的步伐要緩一緩了。然后各部落頭人就與古辛、苯波們商量，操辦朗日倫贊后事。我們年僅十三歲的赤松贊王子即位，雖覺得父王之死可疑，但一心沉浸在悲痛之中，山下又被父王六臣及母后三臣的兵團團圍住，娘氏大論、韋氏小論等大臣也進不到王宮，因此只得依舊制安葬了父王。辦完后事后，各部落頭人帶兵回去了，赤松贊贊普與娘氏大論、韋氏小論等大臣越商量越覺得此事可疑，可是朗日倫贊已經安葬了，要查明此事比登天還難啊。”

“娘氏大論怎么比韋氏小論年輕那么多啊？”石必銳問出了心中的一個疑問。

“哦，這個娘氏大論是叫娘-芒波結尚囊，他是前任大論娘-曾古的兒子。娘-曾古去世以后，朗日倫贊見娘-芒波結尚囊心氣高昂，機智有謀斷，就叫他繼承了大論之位。韋氏小論是叫韋-義策，他是跟娘-曾古一起投奔朗日倫贊的。”噶爾-東贊域松解釋道。

“那六牦牛部落、雅隆部落、吐蕃之間又是什么關系呢？聽你講來講去，我有時候都搞糊涂了。”

“六牦牛部落是我們王國初始階段的稱呼，后來統一了山南地區，因境內有雅隆河流淌，所以也叫雅隆部落，再后來，我們的勢力超出山南地區，周邊小邦逐步融入進來，外人叫我們吐蕃，我們也接受了。可以說，雅隆部落目前是吐蕃王國的核心部分。”

石必銳恍然大悟，接著問：“那赤松贊贊普目前有什么計劃嗎？”

噶爾-東贊域松嚴肅地道：“目前的形勢非常嚴峻，內部，各部落頭人回去以后都暗中集結兵力，不知意欲何為；外部，本已歸順吐蕃的達布、工布、娘布公開起兵叛亂，已經臣服的蘇毗不再溫順，西邊的強國羊同更是蠢蠢欲動。娘氏大論提議說要迅速平息內亂，然后圖外患，要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石必銳心想：“這么大的一個爛攤子交給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真是難為他了。”

“平息內亂，談何容易。父王六臣、母后三臣的人占據了半壁江山，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開戰，整個國家就完了，但要想出其不意地制服他們，如果沒有一個確鑿的罪名，動他們難啊。現在能確定支持赤松贊贊普的只有娘氏大論、韋氏小論、農-仲波、蔡邦-納生等新臣，還有我們噶爾王室家族，我們缺少軍隊力量，所以要試探下兵馬都元帥瓊波-邦色的意向，他雖也是新臣，但他跟各方面的關系都不錯，各方都在拉攏他。我今天出來跟你談的目的，就是要你去探聽一下他的口氣，因為他愛馬如癡，所以你可以以養護馬的名義去拜訪他。”

談完正事，起身馴馬。石必銳騎著“絕地”，趙夕騎著“翻羽”，　噶爾-東贊域松及五個勇士也都挑了馬，在遼闊的草原上縱情馳騁起來。馴至中午，各人吃了干糧，無拘無束地談笑著。下午又有一陣跑馬，跑到遠處小山巒的灌木叢，下馬查看，還真有人呆過的痕跡，不過人早已離去。

日薄西山，眾人趕著馬回到兵營，吃過晚餐，噶爾-東贊域松等人自去，趙夕與石必銳商談了一會兒也去休息了。石必銳走出房門，抬眼望去，白天旗帶飄揚高高在上的雍布拉康王宮，此時顯得孤寂無比，它的主人，亦如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該何去何從呢？

石必銳又想到金龍鯉，自從那天從王陵回來后，閑著無事，金龍鯉說之前也沒來過西藏，就到各地去逛逛得了，一溜煙就不見影子了，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三章　一片孤城萬仞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