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鑄炮的基本工藝都說明過后，天上的雨點先是像霧水罩在臉上，接著就變成黃豆大小，噼里啪啦的砸下來。

劉輝抱著腦袋喊過一聲“跑”后，就躲進了最近的一個工棚中。

肖二拉著幾個老兵備也慌慌張張的跟了進去，看著迅疾的雨幕，臉上都露出了憂色。

“這幾年天旱，今年的雨季也要遲一些了！”肖二自言自語的說。

“現(xiàn)在才開始的雨季時間越長，對我們就越有利！時間啊！”嘆了一聲后，劉輝的目光中也閃現(xiàn)出憂郁，這遲來的雨季究竟能延續(xù)多久？城外的劉良佐究竟會拖延到什么時候？滿清會任由劉良佐在江陰城外逡巡下去嗎？

原本因為城北拆遷而漫天飛揚的塵土，轉(zhuǎn)瞬都變成了泥水，呼吸的空氣難得的清涼起來。

“肖二，天不好，可事不能停，你馬上帶人準備去吧！兵備是要務(wù)千萬延遲不得，你心思活，想盡辦法也不能因為雨停工，我還指望著能晝夜加點生產(chǎn)武器呢！”劉輝對肖二的期望很大，從認識肖二起，劉輝就感覺肖二有點類似現(xiàn)代人，心思活、善鉆營，不是個拘泥成法的人。

“劉小哥，既然你這么說，那咱們還是快些去找程大官人吧！他經(jīng)營著典當買賣，前陣子他可是押收了不少地契，只要他能下下狠心，送兩座宅子給咱們改用，一切都不是問題！”肖二知道因人成事，馬上穿通劉輝去找程璧。

“程員外不是做錢糧買賣，兼作印刷生意嗎？怎么又成了典當商了？”劉輝很奇怪的問，程璧經(jīng)營的產(chǎn)業(yè)也太多了。

“哈哈，劉小哥你這就不知道了吧！錢糧買賣是看天吃飯，一年也就幾個月需要忙碌，印刷的生意更是獲利緩慢，而且人工不菲。程大官人要是指著這兩樣買賣，哪里能成了江陰的大戶？那是怕讓你瞧不起他，說給你聽的！”肖二有些得意的說，滿臉小市民的樣子，同陳明遇、程璧這些在江陰城有頭有臉的人比較起來，肖二是純白丁，所以說話基本沒什么顧忌。

難怪那個朱文海說話時對程璧滿是不屑，原來還有這一層原因！劉輝突然想起在程璧宅子里的事情來。

“開檔鋪的向來名聲不佳，不過可是獲利極快的買賣，劉小哥咱們還是快些去吧！”肖二見劉輝聽了自己的話似乎在思考什么，連忙催促起來。

“幾位還請費心，把制作好的兵刃送到馬三的宅子里，那里的新兵正缺武器！”交待了一句后，劉輝和肖二頂著雨就走了。

城北的拆遷并沒有因為下雨而停息，街道上人員往來，雖然因為在雨中，發(fā)指令的人不多，但是一切都是井井有條。

各家富戶紛紛按照事前協(xié)商好的要求，接納失去居所的民眾搭建棚戶，如果是自家雇工的家眷則安排至內(nèi)室。拆除下的石料、木料也在集中堆放，赤膊的力工絲毫沒在乎雨點打在身上的痛感。

穿著藏藍或者灰色家丁服飾的一群人，臨時在街道上維持治安。更多的青壯在拆遷的現(xiàn)場或者建筑臨時居所的地方忙碌。

“老哥，知道程大官人在哪里嗎？”肖二拉著一個中年人問。

“哦，是肖二哥啊！程大官人就在前邊，沿著街直走就行！”中年人一見是肖二，很耐心的指了路。

得了指點，劉輝和肖二走的更快，擠過人群后，終于在拆遷的現(xiàn)場找到了程璧。原本紗帽、長衫的程璧，現(xiàn)在也穿上了土布衣褲，乍看下頗似某家的幫工，只是近看時細嫩的皮膚才說明這人的養(yǎng)尊處優(yōu)。

“劉小哥、肖二，你們怎么上這里來了？”程璧很是奇怪的問，這兩個人應(yīng)該各有事情忙碌才對。

“程員外，我們來這里是有事情請你相幫！”劉輝馬上就把兩個人來此的目的說了一遍，程璧一邊點頭一邊思考。

“好，我看可行，我這就安排人手！仲家大郎！”程璧大聲的吆喝起來，很快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跑過來，見到劉輝和肖二后，禮節(jié)性的拱拱手。

“這是仲家的老大，仲家不是商人，而是在江陰城北的一個大家族，和劉小哥你一樣也是從北地遷來的。建房、建樓的手藝可是江陰一絕，程大官人應(yīng)該要請他相幫了！”肖二在劉輝耳邊小聲的說。

程璧拉著仲家大郎連說帶比劃了一陣后，仲家大郎用江陰方言吆喝了一聲，接著幾個精干的漢子開始被指派出去。

“肖二，你這就隨仲家大郎去吧！薛員外鐵鋪臨著的兩個宅子便是你們兵備制造的地點了，院子改造由仲家完成，我還正愁拆下來的這些東西沒地方處理呢！”程璧對著肖二說過幾句后，便讓肖二帶著仲家大郎走了。

劉輝看了下各處，現(xiàn)在距離城墻有了一個接近三十米左右的緩沖帶，而且看程璧的勢頭，還有繼續(xù)拆下去的打算，看來程璧的心中已經(jīng)有一個比劉輝建議還要成熟的腹稿。江陰城北富戶集中，所以宅地占地甚大，而且店鋪、倉庫的占地也不小，看來程璧是打算完全利用好這些空間，把民眾集中起來居住了。

看著指揮從容的程璧，劉輝越來越感覺他不像個商人，這人的心機、氣度和能力，同近現(xiàn)代的那些西方官僚幾乎沒什么區(qū)別。

沒向忙碌的程璧說再見，劉輝急急忙忙的趕回馬三的宅子，這場雨下來，不知道在里邊訓練的新丁們咋樣了。

“殺！殺！殺！”一聲聲清脆的戰(zhàn)吼傳出，讓劉輝興奮的跑進宅子里。

內(nèi)里的士兵們帶著斗笠，排著整齊的方隊，手中充做長槍的長棍做著整齊的動作。雖然在步伐幅度的統(tǒng)一上還有欠缺，但是只用了大半天的時間，便有這樣的結(jié)果已經(jīng)讓劉輝吃驚了。

歷史上，自倭寇興起以來，江陰數(shù)次遭受襲擾，這就造成了江陰的民眾，對于外族侵入極為痛恨的傳統(tǒng)，而且也形成了個人悍勇，團結(jié)齊心的特點。以居住地、氏族為基礎(chǔ)，江陰民眾的團結(jié)性非常利于整軍。

劉輝現(xiàn)在只教授了他們正面迎敵的手段，而大規(guī)模作戰(zhàn)時，對于側(cè)翼的防護，現(xiàn)在沒有任何的考慮，畢竟那需要大方陣來進行演練才行。不過劉輝相信，以江陰城民眾的基礎(chǔ)，訓練一支類似比利時瓦隆人軍團一樣強大的隊伍并不是夢想。

“好，大家做的非常好，現(xiàn)在我需要大家學習的是在行進中轉(zhuǎn)向！大家都主意了，記住要領(lǐng)！”劉輝開始教授新的戰(zhàn)術(shù)動作，在行進中轉(zhuǎn)向需要士兵具有良好的身體協(xié)調(diào)性，而且行進中轉(zhuǎn)向是笨拙的大方陣戰(zhàn)術(shù)機動的基礎(chǔ)。

隨著新要求的加入，原本整齊的隊伍開始出現(xiàn)混亂，氣的幾個方隊長破口大罵，聽著這些莫名其妙的方言，劉輝只希望周順、婁東水、肖丁和顧志茂能夠再暴力一些。

“向左轉(zhuǎn)，走！要跟上節(jié)奏！聽到口令走，就馬上轉(zhuǎn)身！”劉輝一遍又一遍的強調(diào)著要點，“交步！轉(zhuǎn)身！轉(zhuǎn)身的動作一定要快！向左轉(zhuǎn)，交步！走，轉(zhuǎn)身！”

劉輝分解開動作做了一遍，接著又做了一個向右轉(zhuǎn)。四個方隊長馬上跟著劉輝重復(fù)起來，除了歲數(shù)有些偏大的周順，其他三個人都完成的很順利，周順總是在交步的時候處理不好。

“周順，交步的時候步幅要小，你邁的太大了，那樣轉(zhuǎn)身就很別扭！”觀察了一會后，劉輝便發(fā)現(xiàn)周順做不好動作的問題在哪里。

看著這些認真學著動作的城防軍士兵，劉輝有了一點小小的感慨，同清末的民眾比較起來，這時的民眾最大的差別就是對于左右的區(qū)分，看過一點歷史書的劉輝，一直以為普通的民眾都是想描述清明書籍中，民眾都是分不清左右，愚昧無知而且麻木不仁，可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這些卻是朝氣勃勃，完全相反，可見滿清一朝的愚民政策，誤國誤民。

讓士兵們休息的時候，肖二派人送來了第一批武備，制作粗糙的樸刀、鐵矛頭堆放進大廳，和自己帶著的苗刀比較了下后，劉輝知道薛員外的那個鐵鋪提供的原料實在是個問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以這種破爛的武器戰(zhàn)斗，只怕兵器相交過幾下，就變成一堆破爛了。

“萬事開頭難！”劉輝自我安慰著，穿越到這里還沒滿七天，能有現(xiàn)在的成績可以得一個安慰獎了。

矛頭的數(shù)量不足，加上士兵們自帶的長矛，劉輝只能讓每個方隊前四行使用長矛，剩下的士兵還是木棒。忙碌了一番后，看著再次整隊的士兵，劉輝突然感覺自己像是在拍歷史劇，那些影視片里的農(nóng)民軍，似乎都是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這副打扮。

雨還在繼續(xù)下著，也許是早就習慣在雨中勞作，方隊的士兵并沒什么不適，仍然如常的站立，劉輝很慶幸自己有著從軍的經(jīng)歷，不然以一個普通的現(xiàn)代人，怕是早躲進哪個溫暖的被窩了。

“嘩啦！轟！”突然幾聲傳來，劉輝和眾人都帶著心驚的一望，這坍塌的聲音遠超先前，而且方向也不在城北，而是昨天被劉良佐集中炮擊的南城。

想起在城南城墻上，那個叫陳三娃的老漢對自己說的話，劉輝的臉色冷下來，也許一場硬碰硬的戰(zhàn)斗要在這突如其來的事件里爆發(fā)了。